塔尔博士和费瑟尔教授的疗法(第3/6页)
“对不起!小姐!”德科克先生这样称呼并答话,“请原谅!我并无冒犯之意。拉普拉斯小姐,德科克先生为表示敬意而邀你共饮一杯。”
说到这儿德科克先生深深鞠了一躬,用非常正式的礼仪飞了一个吻,然后与拉普拉斯小姐互相祝酒。
“现在,我的朋友,”这时马亚尔先生对我说,“请允许我把这块梅勒沃尔特小牛肉放在你盘里,你会发现它异常鲜美。”
他说话时,三名健壮的仆人早已在桌上稳稳地放下了一个巨大的盘子,或者说木盆,开始我以为盆中盛的是那种“可怕的、变形的、巨大的瞎眼怪物”[2]。但定睛细看之后,我确信那只是一头整个烤熟的小牛,烤牛犊跪在盆中,嘴里塞了个苹果,就像英国人烤全兔一样。
“谢谢,不要,”我回答,“说实话,我并不特别喜欢这种……叫什么来着?这种什么尔特小牛肉,因为我觉得它不完全对我的胃口。不过我愿意换个盘子,尝尝兔子肉。”
桌上有好几个小盘子,所盛之物看上去像是一般的法国野兔,我可以向读者推荐,那是一种美味佳肴。
“皮埃尔,”主人唤道,“换掉这位先生的盘子,并给他一块猫兔肉。”
“什么肉?”我问。
“猫兔肉。”
“噢,谢谢,我想我还是不尝为好。我情愿自己动手来点儿火腿。”
我心中暗想,真不知道这些外省人吃些什么东西。我不会尝他们的猫兔肉,就此而言,也不会尝他们的兔猫肉。
“后来,”坐在餐桌末端的一位形容枯槁的人拾起了刚才被打断的话头,“后来,在各种各样的怪念头中,我们曾有过一位顽固地坚信自己是一块科尔多尔乳酪的病人,他手持一把小刀东游西逛,死乞白赖地求他的朋友们从他腿上切下一小片尝尝。”
“他毫无疑问是个大傻瓜,”有人插了进来,“但他不能同另一个傻瓜相比,除了这位陌生的先生,我们在座诸位都认识那个傻瓜。我说的是那个以为自己是瓶香槟酒的白痴,他嘴里总是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就像这样。”
说到这儿,那人用一种我认为相当粗鄙的动作,把他的右手拇指伸进嘴里顶住左腮帮,随之往外一抽,发出砰的一声像是开瓶塞的声音,然后他凭着舌头在齿间灵巧的震动,模仿出一阵香槟冒泡的嘶嘶声,声音延续了好几分钟。我清楚地看到马亚尔先生并不很喜欢这番举动,但他一声没吭。这时话头被一位长得又瘦又小却戴着很大一头假发的人接了过去。
“后来这里有过一位笨蛋,”他说,“他把自己误认为是一只青蛙。顺便说一句,他的确很像。你要是见过他就好了,先生,”这时说话人对我说道,“看他表演那种天生的技艺对你的心脏会有好处。先生,如果那个人不是一只青蛙,那我只能说真遗憾他不是青蛙。他叫出的呱呱呱、呱呱呱的声音真是天底下最美妙的音调,降B调。当他像这样把胳臂肘撑在桌上,在喝过一两杯酒后,当他像这样鼓起嘴巴,像这样瞪圆眼睛,并像这样飞快地眨动,哦,先生,我敢说,我敢肯定地说,你一定会陶醉于赞美此人的天才。”
“对此我深信不疑。”我说。
“而后来,”另一个人说,“后来就是珀蒂·加亚尔,他以为自己是一撮鼻烟,并因为不能将自己捏在两指之间而大为苦恼。”
“后来有位朱尔·德苏利埃,真是一个非常奇特的天才。他疯狂地想象自己是个南瓜。他硬要厨师把他做成南瓜馅饼,这个要求被厨师愤然拒绝。在我看来,我决不相信用德苏利埃做成的南瓜馅饼竟然不会是一种非常可口的食品。”
“你真让我吃惊!”我说,并向马亚尔先生投去狐疑的目光。
“哈!哈!哈!嘿!嘿!嘿!嘻!嘻!嘻!呵!呵!呵!呼!呼!呼!”那位绅士大笑一阵之后说,“真是太妙了!你千万别感到吃惊,我的客人;我们这位朋友是个才子、一个怪杰,你断然不可按字面意思去理解他的话。”
“后来,”席间另一个人说,“后来有位布封·勒格朗,又一位自有其异处之人物。他因失恋而精神失常,并幻想自己长有两个脑袋。他坚持认为其中一个是西塞罗的头颅,而另一个则是颗合成脑瓜儿,从脑门子到嘴巴是德摩斯梯尼的,而从嘴巴到下巴则是布鲁厄姆勋爵的,他完全大错特错也并非没有可能,但他可以让你信服他是对的,因为他是一个伟大的雄辩家。他对演说有一种绝对的热情,老是忍不住即兴演说。比如他过去常常跳上餐桌,就这样跳……”
这时坐在说话人旁边的一位朋友伸手摁住他的肩头,并凑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他随之戛然止住话音,颓然坐回他那把椅子。
“后来,”刚才嘀咕的那位朋友说,“有过一位手转陀螺布拉尔。我把他称为手转陀螺,因为他实际上冒出了这个滑稽但又并不完全荒谬的怪念头,认为自己早已被变成了一个手转陀螺。你们要是看见他旋转肯定都会哈哈大笑。他可以单腿旋转一个小时,就这个样子,这样……”
这下刚才被嘀咕打断的那位朋友也如法炮制履行了他的职责。
“但是,”一位老女士用她最高的嗓门嚷道,“你那位布拉尔先生是个疯子,而且充其量是个愚不可及的疯子,因为,请允许我问你,谁听说过人会是手转陀螺?这事真是荒谬绝伦。可正如你们所知,快乐夫人就更懂事理。她有个怪念头,但那怪念头充满了常识,并为所有有幸认识她的人带来快乐。她在周密的深思熟虑之中,偶然发现她已经被变成了小公鸡;但作为一只小公鸡她举止得体。她以惊人的努力拍动翅膀,就这样,这样,这样;至于她的啼鸣,那可真美妙!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快乐夫人,我请你放规矩点!”这时我们的主人非常生气地打断了那阵鸡叫,“你要么举止行为像一位有教养的女士,要么就马上离开桌边,这由你选择。”
那位女士——在听她讲了快乐夫人的故事之后又听到她被称为快乐夫人,这使我感到万分惊讶——的脸一下子红到了眉毛,好像是因为受到申斥而感到无地自容。她耷拉下脑袋,一句也没申辩。但另一位年轻女士接过了话头,她就是我在小客厅见过的那位漂亮姑娘。
“哦,快乐夫人曾是个白痴!”她大声说,“不过在欧仁妮·萨尔沙菲德的想法中,毕竟还真有不少健全的意识。她是个非常漂亮而且端庄淑静的年轻女土,她认为普通的衣着方式有失体统,并总想把自己穿在衣服外面,而不是穿在衣服里面,这毕竟是一件很容易做到的事。你只消这样,然后这样,这样,然后再这样,这样,这样,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