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关道德、凶手及处女的论述(第2/7页)

“看来,”埃勒里苦着脸说,“伯利太太,我们的美好午餐只好稍后再说了。我看出当局不可通融的强硬一面了。也许你能去告诉厨师一声,让他把菜热着。”伯利太太有点不知所措地笑了笑,告退下去。“也谢谢你了,蒂勒,不用我再说一次要是没有你我们可怎么办了吧。”

男仆躬身道:“没事了吗,先生?”

“没事了,除非你还藏着什么没说出来。”

“我想没有了,先生。”蒂勒说,样子有点可怜兮兮的。然后他弓着身子从戈弗里太太身边走过,很快就消失了。

高大黝黑的女主人一瞬间僵在当场,除了那双敏锐的眼睛飘忽不定地巡视过整个卧室。她眯着眼,依次看向床上那堆男子衣物、抽屉、衣柜……莫利探长恶狠狠地盯着她,令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探长丢给鲁斯一个眼色,然后用力关上门,推过一把椅子,让她坐下来。

“这是要干吗?”她低语着坐下来,嘴唇似乎很干,不时用舌尖舔着。

“戈弗里太太,”探长冷酷地说,“你为什么不老实点儿?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实情?”

“哦,”她顿了一下,“探长,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莫利在她面前踱着步,双手比画着,“你们这些人知道所面临的是怎样的状况吗?在攸关生死的命案中,个人的小麻烦有什么可顾虑的?这是谋杀,戈弗里太太——谋杀!”他停下脚步,双手抓住她所坐的椅子的扶手,俯身看着她,“在本州,犯下谋杀罪的人是要坐电椅的。戈弗里太太,谋杀,m-u-r-d-e-r,现在你懂了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戈弗里太太又木然地重复了一次,“你是在恐吓我吗?”

“是你不想懂!你们这些人真以为丢一大堆前言不搭后语的证词就能敷衍了事吗?”

“我讲的句句是实话。”她低声说道。

“你讲了一大箩筐谎话!”莫利火了,“你怕丑事被揭露,你怕你先生知道了以后会——”

“丑事?”她支支吾吾地说,接着他们眼看着她的防卫甲冑缓缓卸下来,深埋在内心的苦痛随之缓缓浮现出来。

莫利探长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昨天午夜时分,你到这个房间——马尔科的卧房——做什么,戈弗里太太?”

又一道防御崩塌,她抬起头看着他,嘴巴大张着,面如死灰。“我——”她把脸埋到双手之中,突然哭了起来。

埃勒里斜坐在约翰·马尔科的大床上,大声地叹起气来,此刻他真的是又饥又困;麦克林法官则背着手踱到窗边。海很蓝,很漂亮,他想,对某些人而言,只要每天都能看到如此美丽的大海就够幸福的了。冬天这里的景致一定十分壮观,海潮一波一波拍打着岩壁,浪花吟唱,海风刮起的水汽轻拂过脸颊……他眯起眼,一名衣衫褴褛的老者出现在下方,从法官所在之处看下去,那人显得矮小、佝偻,且忙碌。是乔朗姆,在他的花园里敲敲打打;跟着冒出圆桶般的沃尔特·戈弗里,戴一顶破破烂烂的麦秆帽。这个男人太像一个又肥又脏的杂工了!法官想着……戈弗里把手搭在乔朗姆的肩上,橡皮似的厚唇一开一合。乔朗姆仰起头,微微一笑,又继续除草。麦克林法官觉得这两个人关系非同一般,某种同志情谊,这感觉令他有些困扰……矮胖的百万富翁跪了下去,仔细地欣赏着一朵盛开的花。这画面真是讽刺,法官想,很明显,沃尔特·戈弗里关心庭园里的花远胜过关心家里的人,某人却想从他眼皮子底下把他最宝贵的一朵花偷走。

法官喟叹一声,从窗边走了回来。

此时,莫利探长的样子有了明显的转变,露出一副充满父爱的同情神色。“好啦好啦,”他低声说着,语气仿佛裹了糖浆,并轻拍斯特拉·戈弗里瘦削的肩,“我知道这很难,的确不容易,尤其是面对不认识的人。但奎因先生、麦克林法官和我并不算外人,戈弗里太太,从某种程度上说,你可以把我们看作神职人员,不是一般的外人。我们同样懂得在听完你的自白后如何保守秘密。为什么你不——说出来会好过些。”他不停地拍着她的肩膀。

埃勒里被烟呛着了,虚伪的家伙!埃勒里想着,心里早笑出了声。

她抬起头,两行眼泪混着脂粉流下,岁月的线条突然显现在她眼睛和嘴巴周围。但那嘴巴依旧透着坚毅,而且她此刻的表情也不像再也忍受不了,不吐不快的样子。“太好了,”她的声音相当坚定,“既然你全都了解了,我也不想否认。是的,昨天晚上我在这儿——就我们两个,在一起。”

莫利的双肩饶有意味地一抖,仿佛在说“我这策略如何”。埃勒里以同情又好笑的眼光看着莫利的宽背。莫利并未留意到戈弗里太太眼神和唇部线条的变化——斯特拉·戈弗里已从灵魂深处找到了新的防御力量。

“这就对了,”探长低声说,“戈弗里太太,这么做就对了,你不该期望这种事能瞒得住——”

“不,”她冷冷地回应,“我没那么想。是蒂勒说的吧?他当时一定在待命的小房间里,我把这个给忘了。”

她说话的口气让莫利猛然一惊。他抽出手帕,不知所措地擦了擦脖子后面,并瞥了一眼埃勒里。埃勒里耸了耸肩。“好吧,那昨晚你来这里做什么?”莫利缓缓问道。

她的声音依旧冰冷。“那是我的私事,探长。”

探长凶暴地说:“你没敲门就闯进去了!”他似乎才发现自己已丧失了主动权。

“是吗?那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莫利咽了口口水,极力压抑愤怒。“你拒绝告诉我为何三更半夜潜入一个男人的卧房吗?”

“你说我潜入,探长?”

“而且你今天早上撒谎了,你告诉我你早早上床睡了!你说你最后一次见到马尔科是他离开桥牌桌时!”

“当然,谁会没事承认这种事,探长。”她双手紧握成拳,关节都发白了。

莫利猛吸一口气,把一根方头雪茄塞到嘴里,擦亮一根火柴,他正想尽办法稳住自己。“好吧,你不想讲这些,但你和他吵了一架,是不是?”

戈弗里太太没出声。

“他用难听的话骂你,是不是?”痛苦之色出现在她的眼中,但她依旧紧抿双唇。“好吧,戈弗里太太,那你总可以说说你在这儿待了多久吧?你和他一起待了多久?”

“我是十二点五十分离开的。”

“超过四十五分钟,嗯?”莫利恶狠狠地说,阴郁地喷出一口烟,一脸沮丧;戈弗里太太则静静地坐在椅子前端。

埃勒里再次叹息。“呃——戈弗里太太,你昨晚进来时,马尔科穿好衣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