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关道德、凶手及处女的论述(第3/7页)

这回她有点难以启齿。“没,我的意思是——还没完全穿好。”

“那他穿着什么?戈弗里太太,你也许不情愿谈论你的个人私事,但昨晚他的服装问题对这起案子而言至关重要,你没理由隐瞒信息。他的白色套装——就是他昨晚穿的那套——是不是像现在这样摆在床上?”

“是的。”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关节,“昨天我进来时他刚换好长裤,深灰色的。我们……谈话时,他继续穿衣服,一件双排扣的牛津灰外套,我记得还搭配了同色系的饰物。白衬衫——哦,我就记得这些。”

“你注意到他的帽子、手杖和披肩了吗?”

“我——是的,都摆在床上。”

“你离开时他都穿戴整齐了吗?”

“哦……是的,他正调整领带,并穿上外套。”

“你们一起离开的吗?”

“不,我——我先出去了,回了我房间。”

“你看见他离开了吗?”

“没有。”她的身子颤抖着,不受控制似的抽动了一下,“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就在刚进门的一刹那——我听见了关门的声音。我想应该是他——出门了。”

埃勒里点点头。“你没开门出来看一眼吗?”

“没有!”

“嗯,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要换衣服呢,戈弗里太太,或告诉你他要去哪儿?”

“没有!”她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他没说,但他看起来很不耐烦,好像有个约会……跟什么人。”

莫利探长哼了一声,插嘴道:“你也没想过跟着他瞧瞧吗?”

“我告诉你,我没有!”她猛然起身,“我——我不想再忍受你们了,先生们,目前为止我讲的句句是实话。我太——太伤心了,没力气跟踪他,甚至连看他的精力都没有。原因我不能说——我不能告诉任何人。我直接上了床,然后再也没见过他。”

三人试图从她的语气中判断,她说的话有几分属实,又隐瞒了什么,以及她最深的情感。

然后探长说:“好吧,先到此为止吧。”

她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看得出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离开这个房间让她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就这样啦。”埃勒里说,“探长,她还没完全崩溃,你选择的发问时机不对。这个女人尽管智力不足,但性格坚毅,我试着警告你了。”

“我不会就这样认输的。”莫利吼道,“这——”接下来,探长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一席即兴演说,分析了约翰·马尔科的个性、习惯、脾气,以及可能有过的经历等。其合理、透彻的分析及想象力让麦克林法官相当惊讶,也让埃勒里双眼圆睁,对警探另眼相待。

“哦,太棒了。”莫利停下来歇口气时,埃勒里温柔地慨叹,“细致、有针对性的攻击。现在,探长,想必你舒服多了吧,那我们不妨考虑接受伯利太太的热情邀请,也满足一下我们动物性方面的渴求?”

午餐期间——招待王侯级的膳食,由年迈但能干的伯利太太总管,在撒拉逊风格的“小”餐厅中进行——莫利探长简直是“郁郁寡欢”四个字的活人招牌。但低落的情绪丝毫不妨碍他对美食的大举进攻,只不过不太能控制音量。他时而皱眉,时而吞咽,每喝一口咖啡就发出一声响亮的叹息。数名在旁伺候的仆人都清清楚楚地接收到了叹息所携带的信息,机警地保持着行动的悄无声息。只有埃勒里和法官两人全心全意地把菜当菜对待,这两人真的饿坏了,在填饱肚子之前,连死亡都得等等再说。

“对你们俩来说算不了什么,”莫利边说边对付着眼前的奥地利馅饼,“不过是帮帮忙,即便我把这个案子搞砸了,也对你们毫无影响。为什么总有人自己跑去送死?”

埃勒里咽下最后一大口食物,他把餐具推到一旁,发出酒足饭饱的满意叹息。“法官,中国人的社交礼仪是对的,此时,只有一个尊贵的饱嗝,才能赞颂伯利太太这番盛宴……不,探长,你错了,如果你在这件案子上栽了跟斗,那也是我和法官这对超强组合的失败。事实上,这并非全世界最无趣的谜题,你看裸体男子留下的字条……”

“你找到切入点了吗?”

“老天垂怜,不止一个点,探长。这件麻烦事起码有半打切入点。让我愤怒的是,我觉得这些切入点没一个是对的。”

莫利咕哝一声。“那你对那张字条——”

法官放下咖啡杯打断了警探的话。“我想先打个盹儿。”

“那为什么不去睡呢,法官?”一个冷冷的声音传自摩尔式拱廊。

洛萨·戈弗里走了进来,三人急忙起身。她换了短裤,露着半截腿,富有弹性的棕色皮肤暴露在外,唯有太阳穴上未退的伤痕让人想起昨晚发生于韦尔林小屋的事。

“好主意,我的孩子,”法官柔声细语地说,“如果你能找辆车把我送回小屋那边……我想你不会介意吧,埃勒里,我实在有点——”

“我已经派了一辆车,”洛萨头稍稍一昂,“去小屋一趟——还有警官护送——把你们的行李带到这里。你看,你们两位就住我们家吧。”

“这个嘛——”老绅士开口想争辩一番。

“太周到了。”埃勒里愉快地接下话头,“戈弗里小姐,你心眼真好,我还没心力去想这些事,起码在吃完饭之前没有。亲爱的梭伦,你看起来的确累坏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莫利和我吧。”

“随时有人伺候确实要好一些。”探长若有所思地说,“这主意好,法官,去吧,你这个老饭桶。”

麦克林法官抚着下巴,眨着疲惫的双眼。“车子里还有一些食物……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就该这样。”洛萨态度坚定地说,“蒂勒!”矮小的男仆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带法官到东边的蓝室去,奎因先生住隔壁那间,我已经交代过伯利太太了。”

蒂勒领着法官离开后,莫利探长说:“戈弗里小姐,如此照顾完法官之后,是不是也该照顾照顾我了。”

“你什么意思?”

“带我们到令尊的书房吧。”

她领着两人走过一大堆令人眼花缭乱的房间,来到一间精致的书房。屋里充满书籍特有的香气,埃勒里不禁景仰地深呼吸起来。和其他地方一样,这间书房也是西班牙式样,辅以摩洛哥风味。天花板挑得极高,日影迟迟,光阴幽邃,置身其间一如置身于最富盛名的图书馆中。它的格局极其巧妙,座位彼此隔绝,仿佛自处一隅,安然埋身于四壁图书之中。

然而,莫利探长豪放的灵魂可对室内装潢没什么兴趣,他那双冷峻的小眼睛四下扫了一遍,便粗声问道:“打字机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