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场(第2/10页)
“是的,当然,”雷恩沉思了一会儿,“是太残忍了。”他表示同意,然后突然站起来,穿过房间去检查一个有底座的玻璃箱,箱子里空无一物,“这个,我猜,就是原来放曼陀林琴的箱子。”
萨姆点点头。“而且,”他阴沉地说,“没有指纹。”
“你们知道吗,”布鲁诺检察官说,“毒梨这档子事——假设梨真的被下了毒——使整个事情单纯了很多。”
“紧追毒梨这条线索不放,嗯?至少我们知道他是冲着路易莎来的。”萨姆沉吟道,“好吧,开始工作吧。”他起身走向通往走廊的房门,“嘿,莫舍,”他喊道,“叫芭芭拉·哈特下来这里谈话。”
雷恩回到刚才坐着的扶手椅上。
芭芭拉·哈特本人绝对比照片上的她讨人喜欢多了。照片上生硬的线条强化了她细瘦的五官,然而看本人,五官虽然细瘦,却有着女性的温柔。这种纯粹属于外在的美貌,被知名摄影师科特在诠释属于灵性的气质时抛弃了。她身材高挑,仪态端庄;显然已经年过三十,举止优雅,几乎带着韵律。她有一种由内焕发出来的光辉,像火花一样似隐似现地照亮了她的外表,并使她的一举一动带着亲和力。女诗人芭芭拉·哈特给人的感觉不只是有智慧的女人,而且是一个具有丰富感情的不寻常人物。
她向萨姆巡官点头,对检察官鞠躬。当她看见雷恩时,美目圆睁。“雷恩先生!”声音却低沉而平静,“您也来探查我们家的污水坑吗?”
雷恩的脸红了起来。“见怪了,哈特小姐。很不幸,我这个人天性好奇。”他耸耸肩,“你不坐下吗?有些问题要问你。”她马上认出他来,而且第一次见面就能直呼他的姓名,他一点儿也不意外,因为这种事他经常碰见。
她坐下来,恶作剧似的皱起双眉,扫视了一眼周遭几位质询官。
“好吧,”她轻叹一声,说,“如果你们准备就绪了,那么我也准备就绪了,开火吧。”
“哈特小姐,”巡官突然开口,“告诉我你对昨晚的事知道多少。”
“非常少,巡官。我大约凌晨两点钟回来——我去参加我的出版商在家里举行的一个无聊宴会,与会男士不记得礼节为何物,或者说,他们不胜酒力,总之,我自己一个人回的家。到处都静悄悄的。我的房间,如你所知,在前面,俯视着公园,正好隔着走廊和我母亲的房间相对。我可以非常确定地告诉你,楼上所有卧室的房门都关着。我很疲倦,马上就上床睡着了。我一直睡到今天早上六点钟,是被史密斯小姐的尖叫声吵醒的。事实就是如此。”
“嗯。”巡官应了一声,皱起眉头。
“我也觉得,”芭芭拉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说,“这个陈述并不精彩。”
她转头注视着哲瑞·雷恩先生,仿佛在等着他的询问。他也确实发问了,但是这个问题似乎令她吃了一惊,她眯起眼睛凝神看着雷恩。雷恩问:“哈特小姐,你和你弟弟康拉德今天早上跑进你母亲的房间时,有没有踏到两张床中间的地方?”
“没有,雷恩先生,”她平心静气地回答,“我们一眼就看出母亲已经死了。把路易莎从地板上抬起来以后,我们绕过那些向着房门的脚印,而且避免踩到两张床中间的地板上。”
“你很确定你弟弟也没有踩到?”
“相当确定。”
布鲁诺检察官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酸疼的大腿,开始在芭芭拉面前来回踱步。她耐心地等着。
“哈特小姐,我直说了。你是个聪慧过人的女人,不用说,你一定了然于心——呃——你家里有一些成员不太正常,对此,你一定也深感遗憾……我要请求你,暂时把对家庭的忠诚放在一边。”看着她平静的面容,他停下了脚步;检察官一定已经感到自己问她问题只是徒劳,因为他急忙接着说,“自然,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不必回答,但是如果你能对两个月前的下毒和昨晚的谋杀提出任何解释,当然,我们迫不及待地洗耳恭听。”
“我亲爱的布鲁诺先生,”芭芭拉说,“你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在暗示我知道谁谋杀了我母亲?”
“没有,没有——只是个说法罢了,只是……尝试清除阴影……”
“我可没有任何说法。”她盯着自己修长雪白的手指,“布鲁诺先生,大家都知道我母亲是个令人难以忍受的暴君,我想许多人在某个时候多少都曾有过想报复她的冲动,但是谋杀……”她哆嗦了一下,“我不知道,似乎难以想象,取一个人的性命……”
“哦,”萨姆巡官悄声说,“那么你相信,确实有人想谋杀你母亲?”
她吃了一惊,抬起头时眼里闪过一道光。“你说这话是什么用意,巡官?如果她是被谋杀的,自然……我假定有人有这种意图……哦!”她突然住口了,紧紧抓着椅座,“难道你的意思是——那根本是个失误?”
“那正是巡官的意思,哈特小姐,”布鲁诺说,“我们相信你的母亲是意外被杀——是临时起意。我们相当确定,凶手进入那间卧室的目的不是要谋害你母亲,而是要谋害你同母异父的姐姐路易莎!”
“但是为什么……”
她惊魂未定,雷恩又以温和的语调紧接着说:“为什么会有人想伤害楼上那位可怜的苦命女子,哈特小姐?”
芭芭拉突然抬起手来掩住眼睛,喃喃念着:“可怜的路易莎。”她茫然地瞪着房间另一端的玻璃箱,“她的生命这么空虚、悲惨,总是当受害者。”她咬着唇,以一种意志坚定的神情看着他们,“正如你所说,布鲁诺先生,对家庭——我的家庭——的牵念应该置于一旁。谁会想伤害那个至少值得付出一丁点儿同情的无助的人?我必须告诉您,雷恩先生,”她用热切的目光看着他,继续说,“除了我母亲和我以外,我的家人都向来厌恶路易莎,痛恨她。”她的声音带着火气,“人类最根本的凶残本性,那种忍不住要踩死残足昆虫的冲动……哦,太可怕了。”
“是,是。”检察官应道,锐利的眼睛盯着她,“是不是所有属于约克·哈特的东西,在这个家里都是禁忌之物?”
她托着下巴。“是的,”她低声回答,“母亲对有关我父亲的回忆的尊重,比对我父亲本人的尊重还要深切。”她沉默下来;或许是回想起了过去太多不愉快的事情,她的表情哀伤且微带讥嘲,“父亲死后,母亲试图督促我们对他进行凭吊,来弥补她对他的专横霸道;属于他的一切,全都被神圣化。我想过去几个月来,她渐渐了解到……”她没再说下去,望着地板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