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场(第8/10页)
“在这里工作很不容易吧,我敢说。”巡官颇为坦率地说。
“有时候,”佩里有点儿激动地承认,“小孩子很容易野起来,而且恐怕——请你们理解,我没有评判的意思!——恐怕他们的父母不是很精于管教。”
“特别是小孩的爸爸。”萨姆批评道。
“呃——或许他不是小孩的好榜样,”佩里说,“有时候我确实做得不是很愉快,但是我需要……钱,这里的薪水很优厚。有好几次,”他开始显得有信心了,“我承认曾经想辞职,但是……”他困惑地住了口,好像被自己的率直、鲁莽所吓到。
“但是什么,佩里先生?”雷恩语带鼓励。
“这个家虽然疯狂,却也有它值得留恋的地方。”他清清喉咙回答道,“我的意思是……有哈特小姐……我是说,芭芭拉·哈特小姐,我对她……我对她出色的诗作,有无限的景仰。”
“哦,”雷恩说,“对学术的尊崇。佩里先生,对这个家里发生的怪事,你有什么看法?”
佩里面红耳赤,但是语气更趋坚定。“我没有任何看法,先生。但是在道德上,有一件事我十分确定:无论其他人如何牵涉在内,芭芭拉·哈特绝对不会涉入犯……犯罪的酷行,她人太好,太高贵,太神圣,太甜——”
“谢谢你的好心,”检察官板着脸回答,“我相信她听到会很高兴。好,佩里先生,你不常外出——你住在这里,没错吧?”
“是的,住在三楼——阁楼的一间房间。我很少请长假,事实上,我只请过一次短假——四月的时候请了五天。此外星期日是我自己的,通常我都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度过。”
“都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吗?”
佩里咬了一下嘴唇。“也许这样说并不完全正确,有好几次哈特小姐好心……陪我出去。”
“原来如此。你昨晚在哪儿?”
“我很早就回自己的房间了,读了一小时的书,然后就睡觉了。”他补充了一句,“一直到今天早上,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当然。”
一阵沉默。佩里在椅子上扭捏不安,巡官的眼里闪着阴森的神色……你知不知道路易莎·坎皮恩喜爱水果,经常有一盘水果在她的床头柜上?他一脸惶惑——知道,但是这有什么关联?你知不知道哈特太太对水果有特别的好恶?一脸茫然——耸耸肩。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哲瑞·雷恩先生语气友善。“佩里先生,你说你是一月初才来这里,那么,我想你从来没见过约克·哈特?”
“没有。我对他所知甚少,而且我对他的事,主要都是从芭——哈特小姐那里听来的。”
“你还记得两个月前有人试图毒害坎皮恩小姐的事吗?”
“记得,记得。很可怕的一件事,那天下午我回来的时候,房子里一片混乱,我当然也十分震惊。”
“你和坎皮恩小姐有多熟?”
佩里的声音激昂起来,眼睛也一亮。“相当熟,先生。相当熟!总体而言,她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当然,我对她的兴趣纯然是客观性的——她是个很特殊的教育课题。我相信,她已经学会了解我、信任我。”
雷恩一脸沉思。“你刚才说你对科学没有兴趣,佩里先生,那么,我假定你没有太多科学方面的学问。你对——譬如说,病理学,并不熟悉?”
萨姆和布鲁诺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但是佩里确定地点点头。“我很清楚你想知道什么。我猜,你的想法是哈特家族的血统一定有一些根本上的病理问题,这才会导致他们的错乱行为?”
“太好了,佩里先生!”雷恩微笑,“你同意我的看法吗?”
佩里生硬地说:“我既不是医生,也不是心理学家,他们——不正常,我承认,但我只能说这么多。”
萨姆站了起来。“我们说说这个问题吧,你是怎么得到这个工作的?”
“康拉德·哈特先生登广告请一个家庭教师,我和一些人一起来应征,很侥幸被录用了。”
“哦,那么你有推荐信?”
“是的,”佩里回答,“是的,是的,当然。”
“信还在吗?”
“是……是的。”
“我想看看。”
佩里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起身迅速走出图书室。
“有点儿眉目了,”门刚在佩里身后关上,巡官便说,“终于有了突破。就要揭晓了,布鲁诺!”
“你到底在说什么,巡官?”雷恩微笑着问,“你是说佩里?除了一些明显的恋爱迹象,我承认我看不出——”
“不,我不是指佩里,等着瞧。”
佩里拿着一个长信封回来了。巡官从信封里抽出一张厚信纸,开始迅速地阅读。那是一封简短的推荐信,说明埃德加·佩里先生是签名者的子女尽职的私人教师,他并非因不称职而离职。签名者的姓名是詹姆斯·里杰特,签名下面有一个公园大道的地址。
“好。”萨姆有点儿心不在焉地说,并把信还给佩里,“留着随时接受调阅,佩里先生。今天到此为止。”
佩里松了口气,把信塞进口袋,快步离开图书室。
“现在,”巡官搓着两个大手掌说,“现在开始进入重点。”他走到门边,“皮克森!叫康拉德·哈特过来。”
所有冗长的对话,所有枝节问题,所有的疑云、谜题和不确定,似乎都指向这一点。事实上,答案并非如此,但是情况疑似如此。随着萨姆巡官语气里夹带的兴奋,连哲瑞·雷恩先生都觉得心跳加快起来。
总之,对哈特家男主人的讯问,开始的时候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两样。康拉德·哈特安静地走进来——这是个高大、心神不宁的人,五官粗犷,线条清晰。他看起来故作镇定,走路小心翼翼,仿佛盲人置身险境;头抬得直挺挺的,像小儿麻痹症患者一样不自然;额头汗津津的。然而,他刚要坐下来,和平的假象就被击得粉碎。图书室的门砰的一声大开,走廊上传来格斗声,杰奇·哈特又蹦又跳地跑进来,吆喝着小男孩想象中的印第安人战歌,追逐着瘦小的弟弟比利。杰奇肮脏的右手抓着一把玩具战斧,比利两只手被紧紧地——虽然乱七八糟地——绑在他骄傲地挺直着的背后。萨姆直瞪瞪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这阵旋风在他们脚下乱转。一脸倦容、苦恼不堪的马莎·哈特,跟在两个孩子后面冲进图书室。三个人对房间里的人都视而不见。她在雷恩的椅子背后逮住杰奇,用力一巴掌甩在杰奇脸上。小男孩松开手上的战斧——他刚才拿着这把战斧对着小比利的头乱砍,十分危险——头往后一仰,开始大声号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