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蝉(第6/14页)

“嗯。”

“可是,公司里开始传言今年刚进公司的某个新人与三木先生的交情很好,感情进展得很快。女孩子只要在茶水间聚集,全都在聊那个八卦。说什么有人撞见他们搂在一起,业务部的某人看到他们从宾馆进出云云,总之不负责任的传言满天飞。当然,我都装作若无其事。”

“你问过他吗?”

“大贯小姐也……,大贯小姐就是我唯一透露恋情的同事!——教我要这么做,她说之前也不是没听过这种事。虽然觉得九成是假的,而且去问本人好像很幼稚,不过还是非问不可:于是我们上个星期见面时,我半开玩笑地问了,可是,我那种说话方式坏了事。”

姐姐回想当时的情况,捂住了嘴。

“坏了事?你会问他,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不可能像小孩子那么单纯,毕竟我们彼此还有感情。”

我默然。

“啊,糟糕:我心里也明白,说错话了。可是,已经无法挽回了,就像在沙滩上盖沙堡,堆得越高就越容易崩塌。我好想放声大哭,可是直到最后都哭不出来。”姐姐如此自嘲。

“是庙会那一天吧。”

“啊?”

“上个星期天。”

“对,没错。是庙会那一天,之后就在一个星期内结束了。”

“结束了?”

“对,见鬼了。就连沙堡的最后一粒沙也消失了。”

08

在令人窒息的热气中,我眨巴着眼,发丝随着渗出的汗水黏在额头上。到底见了什么“鬼”?

“隔天,也就是星期一。”

“是上个星期一吧。”

姐姐的表情有点古怪,然后才恍然大悟。

“啊,对了,现在已经是‘星期一’了。没错,是上个星期一,我们经理把歌舞伎剩下的公关票给我,他给我两张,演出时间是星期五晚上。当时,我正好在填写信封。现在的通讯数据几乎都用计算机打字,不过还是有需要手写的。经理为了慰劳我,才会把票给我。我反射性地把其中一张票装进信封,写上他的名字。我们昨天才不欢而散,我实在不好意思当面交给他,用寄的就没问题了。这么做等于是公器私用,但我还是若无其事地贴上邮票,连同其它信件一起投入公司门口前面的邮筒。我不是想节省信封和邮票,只是想尽快采取行动。”

“我懂。”

“于是,星期五晚上,我走进剧场时已经开演了。反正我的目的不是看戏所以无所谓。搭地下铁坐到东银座很近,之后再走几步就到了。”

如此说来,地点在歌舞伎座。

“我边看票根,边循着走道走去,当场吓了一跳。原本应该是他的位子上,竟然坐着一个女人。当然,我以为是对方坐错位子,于是继续走到她旁边。此时,我才发现是公司那个新人。她顶着蘑菇头,一脸无辜地端坐着。我富下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见鬼了——,是吧!”

我用力吞口水。

“对呀,简直是骇人怪谈。”

姐姐懊恼地一边摇头一边说:“我气得不得了,那张票谁不好给,居然给了那女生,就算问我示威,也做得太过分了。我一气之下,已经搞不清楚自己走到哪里,又是怎么走回去的,清醒时已经回到家。然后,我开始觉得不可思议。那真的发生过吗?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那个三木先生,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

“如果会那就不正常了。他应该不会赴约,若是想明确拒绝也会把票寄还给我。”

“也对。”我先是同意了,后来又想了一下,“你在信封里只放了票吧,也没有任何说明。那么,会不会是忘记写上自己的名字,所以三木先生收到时一头雾水,没有多想就把票随手给了那个人。”

“就算我再胡涂,也不可能做那种事。我把信封上的公司名称画掉,旁边还写上我的名字。”

原来如此,那么这个可能性便消失了。仔细想想,就算没写名字,看笔迹应该也认得出来。姐姐的字秀丽飘逸,跟我的稚气笔迹有天壤之别。或许就是因为她写得一手好字,上司才会叫她写信封。

“结果,我隔天接到他的电话,他表示想见面,所以今天……已经算是昨天了,我就去赴约。一走进咖啡店,竟然看到三木先生和那个女孩,我不甘受辱,掉头就想离开,却被他叫住,他居然叫我把话说清楚。”

姐姐像是猛然想起来似地抓起啤酒罐,可惜已经空了,只见倒过来的罐口缓缓地滴落一滴酒液。

“我反问有什么好说的,结果我想说的居然被他抢先一步讲了,他还叫我‘别再羞辱人,把人家耍得团团转了’。”

09

那种难以释怀的心情就像在沙漠中被斥责:“怎么还没抓到飞鱼!”

“为什么,他凭什么那样指责你?”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而且很火大吧。”

“嗯。”

“我一问之下,他说那张票寄给那个女生,而且寄信人是三木先生。”

“咦?”

我好像在看着扭转一圈的纸圈。

“这是怎么回事?”

“这正是我想问的。”

说的也是。

“总之,那个女的……”姐姐望着空杯,自弃地说:“姓泽井……”

“泽井小姐以为是三木先生邀的,所以欣然赴约,是吗?”

“对,结果她看到我吓了一跳,她以为这是在试探。”

“试探?”

“换言之,她以为是我在试探她,看她会不会收到票就独自赴约,试探她是否对三木先生有意思。”

“噢。”这说得通。

“所以,她气得找三木先生哭诉。三木先生也很生气,说那样做太过分了。他说玩弄别人实在不可原谅。于是,我就成了卑鄙的坏女人。”

姐姐定睛看着我,又补上一句:“……不准说‘可怜’喔。”

“嗯。”那对湿漉漉的黑眼珠,像是要把人吸进去般深邃。

“我心里很乱,不过并没有慌了手脚,我也不甘示弱地回嘴,表示惊讶的人其实是我。虽然解释了原委,不过他们好像不相信。所以,我说如果有心试探,应该会躲在远处暗中窥视,我劈哩啪啦说完,然后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的确,你根本用不着特地跑一趟歌舞伎座。”

“三木先生听到这里,果然也想了一下,所以我又趁势追击地表示,只坏疑我也未免太偏袒一方了。”

“啊,原来如此。”

如果寄件人无误,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收件人出了问题。该不会是泽井小姐抽走了三木先生的信吧。

(泽井小姐不经意看到信箱里有信,一看是姐姐寄的。她把信封朝着光源处一照,发现里面好像是戏票。泽井小姐为了阻挠他们见面,或者更积极地逼他们分手,于是自己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