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天(第3/16页)

“为什么我感觉你又在撒谎?是因为你声音发颤吗,还是你闪烁的目光?”

摩根站了起来,“我想我没有必要回答你的任何问题。你知道我母亲是谁吗?”

“我正想呢,你能忍耐多久才会使出你的小姐脾气,”雷布思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是什么大人物?说出来吓吓我。”他说着,双手抱头倚在椅背上。

“迈克尔·埃迪森先生的太太。”

“你是说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我十二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

“后来你还是随他姓了吗?”摩根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她决定坐下来,不过这次没有盘腿。雷布思把手从头上拿开,放在椅子扶手上。“那迈克尔·埃迪森先生又是谁?”

“阿尔贝纳奇第一银行行长。”

“我觉得很有必要去认识认识这个人。”

“我母亲酒精中毒,是他救了我母亲一命。”摩根直视着雷布思的眼睛说,“他很爱我们母女。”

“这一点对你来说是个好消息,可是对那个死在国王马厩大街上的可怜家伙来说,却毫无帮助。你朋友南希发现了他的尸体,然后对我们撒谎,说她在回家的路上见到死者的。她告诉我们你叫吉尔,还有你家的地址。这是不是说她觉得你是她的挚友,就是那种宁可为了她去坐牢,也不肯说实话的死党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嗓音很自然提高了,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不过,等他说完话,墙上竟然传来了他的回音。

“吉尔,你觉得你继父会让你这样做吗?”他继续说着,声音也变得柔和,“你可怜的母亲会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吗?”

吉尔·摩根低着头,好像在端详自己的手背。过了一会儿,她轻声回答:“不愿意。”

“这才对了,”雷布思说,“现在你告诉我南希的地址,好吗?”

她一滴眼泪滑落,滴在膝盖上。她用拇指和食指擦擦眼睛,强忍住自己的眼泪,“她住在牛门街附近。”

“听起来你好像并不怎么了解她的情况啊。如果你俩算不上是知己的话,那你为什么要替她掩盖罪责呢?”

摩根说了一句话,但是雷布思没听清。他让她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她盯着他。这次,每一个字雷布思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替我买毒品,”她说完停下了,给雷布思留了点反应时间,“我的意思是她给我俩买毒品,我和她。就一点点,不碍事。”

“你俩就是这样成为朋友的吗?”

“这只是部分原因。”然而,摩根想了想,实在找不出撒谎的理由,“或许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吧。”

“你们初次见面的那次聚会上她也带了毒品吗?”

“是的。”

“她是卖给你们,还是白给你们?”

“警官,我们这不是在谈论麦德林的卡特尔吧……”

“还有可卡因?”雷布思推断。摩根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你之所以替她掩盖罪责是因为你怕她告发你吗?”

“这就是你这个玩笑的‘妙句’吗?”

“我以为你没听到我说那句话呢。”

“我听见了。”

“诗人遇害那天晚上南希不在这儿吗?”

“我本以为她会在凌晨准时给我带毒品来。我当时恼了,因为我急着赶回家。”

“从哪里回家?”

“我当时给一位戏剧老师帮忙。他有一份兼职工作,晚上带游客在市里逛。”

“你是指幽灵之旅?”

“我知道你肯定觉得他们很可笑,但是游客都喜欢这样的活动,而且还觉得挺有趣的。”

“这么说你是其中一名演员吗?你会从影子里突然蹦出来,然后大叫一声‘呸’来吓人?”

“事实上我同时扮演好几个角色。”听他那么不假思索,她好像受了伤害似的,“我得火速从一个地方赶到下一个地方,还得换戏服。”

雷布思想起来加里·沃什曾说起过幽灵之旅,他问:“幽灵之旅在哪儿?”

“从圣吉尔斯大街到卡侬盖特街,每天晚上都是同样的路线。”

“你知不知道有其他哪些路线还会经过国王马厩路?”

“不知道。”

雷布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到底扮演什么角色?”

她笑了,有点困惑,“你怎么那么感兴趣?”

“我也想娱乐一下。”

她抿了下嘴巴,“好吧,我扮演的是治疗瘟疫的医生……我得戴着像鹰喙一样的面具,医生会在面具里塞满百合,这样才不会被病人身上的气味熏坏。”

“不错。”

“紧接着我又化身鬼魂……有时,我还会演疯和尚。”

“疯和尚?对于像你这样的年轻女子,这挺有挑战性的吧?”

“我只需要呻吟几声就好了。”

“没错,不过他们还是能看出来你不是男的。”

“我的脸差不多用风帽全遮起来了。”她微笑着说。

“风帽?”雷布思重复着,“我可以看一下什么样的吗?”

“警官,演习的服装都在公司呢。这样,假如有个演员生病了,另一个可以顶上。”

雷布思好像对这个解释很满意。他点点头,然后问:“那你告诉我南希有没有来看你表演?”

“几个星期以前看过。”

“她玩得很尽兴吧?”

“看样子是的。”她又笑了,“我是不是又中了你的‘圈套’了?我看不出这和你的案件有什么联系。”

“没什么。”

摩根陷入了沉思,“你一会儿就会去找南希吧?她肯定会猜到我什么都告诉你了。”

“恐怕你到时候就得去市场上寻找别的‘供应商’了,是吧,摩根小姐?不过你不必担心,市场上卖毒品的人多得是。”雷布思从椅子上站起来,她也站起来。她尽管踮起了脚尖,却只到他下巴那么高。

“嗯……”话到嘴边,她又咽下去了。但是,她最后还是问了,因为她必须知道答案:“你非得告诉我妈妈这件事吗?”

“也不一定。”雷布思想了一会儿,回答说,“我们先抓到杀人犯……然后审判……时间表要经过仔细审查。辩护律师可能会给陪审团提一些疑问,也就是说我们的人证物证都不够可信。他们一旦证明南希之前的证词不过是胡说八道,就会从头追究责任……”他看着她,“这是我能想到的最糟糕的情况,可能永远不会发生吧。”

“换句话说,也可能会发生。”

“吉尔,你从一开始就该说实话的。演员在舞台上撒谎没什么;但是下了舞台,在现实世界里,说谎就是犯罪——‘伪证罪’。”

二十二

“我不太明白你说的这些。”西沃恩·克拉克承认说。他们都在刑事调查局办公室。克拉克在贴满死者照片的墙壁前踱来踱去,上面贴着亚历山大·托多罗夫生前死后的照片、一本病理学报告复印件,还有姓名和电话号码。雷布思很快吃完了一个火腿沙拉三明治,然后又喝了一杯茶水。哈维斯和蒂贝特坐在椅子上,像是在和着节拍晃动身子,似乎拍子只有他们才能听到。古德耶尔正拿着一盒半升的牛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