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碎石子与岩石(第6/6页)
“姐姐不同意呀!”
“所以我才来求你,此时你要不毅然决然站出来。犯人今后肯定还会缠住你姐姐不放!”
味泽提高了嗓门。
“今后还要?”
范子的神情有些变化。
“是啊!肯定还会纠缠不放。你姐姐是他们叼在嘴里的一块肥肉,那伙衣冠禽兽决不会把好容易弄到手的猎物轻易放掉。”
“……”
“范子,现在不是前思后虑的时候,是行动起来的时候,你要真的想搭救你姐姐,就助我一臂之力吧!”
味泽抓住范子的肩膀使劲摇晃了一下。
味泽下一个访问的目标,是原《羽代新报》社会部编辑浦川悟郎。由于那次失败的造反,他受到停职处分,呆在自己房里闭门不出。事情明摆着,虽说是停职,肯定不会让他恢复工作的。
幸好工资还照发,生活倒不成问题。这种作法正是大场的狡黠之处,因为一旦堵死了生活之道,说不定会逼上梁山,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的,所以,只剥夺了他的工作,把他养活到死拉倒。
离开工作岗位还役多久,浦川却完全消沉潦倒了。味泽访问他的时候,浦川正躺在卧室里看电视。大白天屋里酒气冲天,他两眼通红无神,表情呆滞,胡子乱蓬蓬的已有四五天没刮了,看上去老了好多,电视虽然开着,他却几乎不瞥一眼。
他这副样子,叫人怎么也想象不出他和那个帮助朋子策划对大场造反的《羽代新报》社会部编辑是同一个人。味泽亲眼看到了一个失去工作的人竟然老得这么快。
他看见味泽时,几乎忘掉了是谁,大场养活到死的策略看来真有效。
味泽扼制着大失所望的情绪,开始了说服动员工作。对味泽满腔热忱的话,浦川一点也没有反应,也不知他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浦川先生,现在可是杀回马枪的好时机呀!刚刚从羽代河堤里挖出了井崎明美的尸体,又弄清了杀害越智朋子的凶手是大场的儿子,以大场的儿子为头目的市内‘飞车族’集团轮奸年轻姑娘的事情也揭露出来了,把这些受害者团结起来,一同控诉,再加上浦川先生把羽代河滩地的不法行为通报给新闻界,就满能够推翻大场体制,浦川先生要是站出来,就有了强大的说服力。新闻界会站在我们一边。”
“没用!毫无用处!”
浦川喷出浓浓的酒味,把味泽的话拦腰打断了。
“没用?”
“是啊!那么作了也毫无用处。在这个城里,要想推翻大场,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是作梦!您知道,井崎明美的尸体是从羽代河堤里找到的呀!现在人们视线都集中在羽代河上,要是现在揭露河滩地的不法行为……”
“所以我说是作梦呀!叫井崎什么的那具女尸与河滩地问题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就是有联系,我也敬谢不敏,和我没关系。”
“和您有关系!”
味泽想说,您莫非忘了越智茂吉对您的知遇之恩了吗?但一说此话就会吵起来。
“事情已经过去了,统统完了。我已是风烛残年,不想再流落他乡了。只要不吭气,老老实实的,就有碗饭吃,工资还可以照领,我老伴也满高兴。刚停止工作的时候,可真够受的。不过,我一点点地想通了,你就是呕心沥血地干,一生还是一生,纵令为那争分夺秒的特快消息拼死拼活地干,读者也未必殷切地盼望那种消息。用什么洗衣剂啦,闹钟啦等一些扩大报道,就轻而易举地把报纸面貌改变了,这就是证据。我们面向的读者,毕竟就是这一类!工作嘛,你就是说得多么神乎其神,也不过是公司的事,少了我一个,公司一点儿也不为难,即使认真工作下去,到了退休年龄还不是被赶出去?反正都是一样,舒舒服服领钱该有多美!我算明白了,以前,忙得连和家里人说话的时间也没有,就像驾辕的马一样,那种日子,不是人过的,现在的生活,才是人的生活哟!”
“不对!你在欺骗自己。因为你被剥夺了工作,感到寂寞才以酒浇愁。”
“我不打算同你辩论。总之,我现在的生活满舒服,革命也好,造反也好,想搞你就搞吧!不过,不要把我拉进去,谁想搞就让他去搞好啦!”
“浦川先生,你从敌人那里领得堵口钱,厚着脸皮活下去,不觉得于心有愧吗?”
“堵口钱!”
浦川喝酒喝得朦胧的眼睛,闪出一线光芒。
“是的!是堵口钱!你现在从大场一成那里领来堵口钱,把什么新闻记者的良心,什么男子汉的骄傲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如果不是忘掉,就是把眼睛闭上了。为了几个臭钱,你就把作人的基本东西统统出卖了!”
“你给我走!我的基本东西,是家庭和现在的生活!浪漫的正义感是当不了饭的。我再也不想和你谈了,你走吧!”
“您再想一想,再想一想吧!您真的满足于现在的生活吗?您就这样把新闻记者的灵魂浸泡到酒里,对大场的胡作非为置若罔闻,您就不后悔吗?”
“后悔?我丝毫也不!你口口声声说大场胡作非为。把他揭露出来又能管什么用!羽代能好起来吗?哼!你无论怎么揭露胡作非为,世道一点也不会好起来,反而会更糟!羽代正是由大场掌握着才得到安定,要是推翻了大场,就会闹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而那些飞沙走石还不是落到市民身上!大场是否一手买下了河滩地,那和我们没关系,对那些去卖河滩地的市民来说,也不过是些年年遭水淹、无法侍弄的赖地。在那里修上一条大坝,把它变成上等地,那正是大场的高明才智。对你这个外来户来说,毫不沾边。你要是知道了杀害朋子的凶手,你自己去告发好啦!根本没必要和河滩地问题扯在一起。好啦!话说到此你都明白了吧?你还不走吗?我要睡午觉了。”
“你嘴上说不打算和我辩论,可你却热情十足地为大场进行辩护,这也是为领工资,不!是为了‘领赏’吗?”
对味泽这句辛辣的挖苦,浦川醉熏熏的脸上出现了另一种神情。他本想反驳几句,但突然泄了劲儿似地把手一摆,作出赶味泽走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