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聪明的谋杀案(第9/12页)

关门声和撞击声消停下来。石灰粉仍如雨点般纷纷下落。一个声音在嘶吼:“哥们,怎么样了?”

另一个愤怒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快点——我们走!”

脚步声再次响起,还有拖曳的声音。匆忙的步伐。汽车引擎在轰鸣中苏醒。车门重重地合上。轮胎在砂石路上嘶鸣,引擎声越来越响,转而沉寂。

马洛里站起身。双耳嗡嗡作响,鼻孔发干。他把枪放在地板上,从内侧口袋里取出一个轻巧的手电筒,打开。微弱的光线穿过灰蒙蒙的空气。金发女人躺在地上,眼睛大睁,扭曲的嘴巴似是在咧嘴发笑。她在抽噎。马洛里俯身观察,女孩身上似乎没有伤痕。

他在房间里走动起来,找到了完好无损的帽子,只是旁边的椅子已被打坏了上半部分。波旁威士忌酒瓶也静静地躺在帽子边。他把两样东西捡起来。用冲锋枪扫射房间的男人个子高,虽然来来回回扫射了好几回,却没有降下高度。马洛里继续往外走,一直走到门口。

丹尼双膝着地,跪在门前。他前后摇晃着身子,一只手捂住另一只。鲜血从粗壮的手指指缝间滴落下来。

马洛里打开门,走出去。人行道上有血迹和弹壳。目力所及,空无一人。他站在那里,任血液像小榔头一样在脸皮下敲击。鼻子周围的皮肤针扎一样的疼。

他喝了一点威士忌,转身走进屋子。丹尼现在站起来了。他掏出手帕,缠在鲜血淋漓的手上。他看上去晕晕乎乎,烂醉如泥。站直的身体仍在摇晃。马洛里把手电筒光打在他脸上。

他问:“伤得重吗?”

“不重。手中枪了。”大个子口齿不清地回道。手帕包扎的手指不太灵活。

“那金发女郎受惊失明了,”马洛里说,“那些人和你是一伙的,小子。真是好哥们。他们想要了我们三个人的命。你朝猫眼胡乱射了一枪,弄得他们紧张兮兮的。我看,这是我欠了你的,丹尼……那个杀手不咋地。”

丹尼问:“你要去哪里?”

“你说呢?”

丹尼看着他。“苏特罗是你的了,”他慢慢地说道,“我的任务完成了——一干二净。他们都应该下地狱。”

马洛里穿过大门,沿着小径走到街上。他上了车,没打车灯就开走了。在转了好几个弯并且开了一段距离之后,他才打开车灯,走下车,掸净身上的灰尘。

9

银黑两色的幕布呈倒V字垂挂在两边,里面烟雾缭绕。乐队的铜管乐器透过烟雾闪烁着点点金光。食物、酒精、香水还有脂粉的香味混合在一起。舞池空荡荡的,洒下琥珀色的光斑,看上去比电影明星的浴室防滑垫大了一点点。

接着,乐队开始演奏,灯光暗淡下来,服务生领班踩上铺了地毯的台阶,手上的金色铅笔一下下敲击在裤缝的绸缎条纹上。那双狭长的眼睛了无生气,金得发白的头发柔顺地梳到后面,露出瘦骨嶙峋的前额。

马洛里说:“我想见唐纳先生。”

服务生领班用金色铅笔敲敲牙齿。“他恐怕很忙。请问贵姓?”

“马洛里。告诉他,我是约翰尼·苏特罗的一个特殊朋友。”

服务生领班表示:“我尽力。”

他走到控制面板前,上面有一排按钮,还有一个小型的一体式电话机。他取下电话听筒,放在耳边,透过酒杯看着马洛里,那无动于衷的神情就像是吃饱喝足的动物。

马洛里说:“我会在门厅。”

他穿过幕布,晃荡着进了男士盥洗室。一进去,他就掏出威士忌酒瓶,喝光了剩下的酒,他一仰头,两腿叉开站在铺了地转的盥洗室中央。身穿白色短夹克的黑人身形消瘦,他朝马洛里挥挥手,忧心忡忡地说道:“这里不准喝酒,老板。”

马洛里把空酒瓶扔进手巾桶,从玻璃架上取下一条干净的手巾,擦了擦嘴唇,在水台边上放下一枚硬币,走出了盥洗室。

内门和外门之间有一段距离。他靠在外门上,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把四英寸长的自动手枪。他用三根手指握住手枪,藏在帽子里面,继续往外走,身侧的帽子随步伐摆动,风度翩翩。

没过多久,一头油光黑发的高个菲律宾人出现在门厅,四处张望。马洛里向他走去。服务生领班透过幕布,朝菲律宾人点点头。

菲律宾人对马洛里说:“这边走,老板。”

他们走过一条悠长、安静的走廊。乐队的演奏在身后湮灭。一扇开启的房门后露出几张无人光顾的台球桌。走廊右转之后是另一条走廊,尽头处,一些亮光从门口射出。

菲律宾人跨了半步停下,他做了一个优雅而复杂的动作,手中随后出现一把巨大的黑色自动手枪。他彬彬有礼地戳进马洛里的肋骨。

“一定要搜身,老板。这里的规矩。”

马洛里一动不动地站着,双手举起。菲律宾人搜走了他的柯尔特,扔进自己的口袋。他拍了拍马洛里其余的口袋,后退几步,把自己的手枪收入皮套中。

马洛里放下手臂,存心让帽子落在地上,本来藏在帽子里的自动小手枪此时指向了菲律宾人的腹部。菲律宾人低头看着枪,露出了震惊的笑容。

马洛里说:“开个玩笑,讲西班牙语的。我来动手吧。”

他把柯尔特放回原来的地方,从菲律宾人的手臂下拿走自动手枪,卸下弹夹,弹出枪膛里的弹壳,又把空枪还给菲律宾人。

“你可以用它骗骗傻子。你待在我前面,你的老板就不会怀疑,这对谁都好。”

菲律宾人舔舔嘴唇。马洛里摸到他的另一把手枪,他们一起沿着走廊往前,走进半开的房门。菲律宾人领先一步。

这是一个大房间,四周的墙壁装饰有对角线图案的护墙板。黄色的中式地毯铺在地板上,摆放的都是上等家具,门有隔音效果,房内没有窗。高处装着几个镀金栅栏,内置的排风扇发出微弱而低沉的声音,紧绷的神经不由缓和下来。房里有四个人。没人说话。

马洛里坐在皮质沙发上,不错眼地盯着里基奥,这个温文有礼的小伙曾经把他带出沃尔登的公寓。里基奥现在被绑在高背椅上。手臂被拉到椅背后,手腕处被扎了个结实。他眼露凶光,脸上满是血污和淤痕,是被枪抡的。诺迪,那个曾和里基奥一起出现在基尔马诺克的黄棕色头发男人,正坐在角落里的凳子上抽烟。

约翰·苏特罗坐在红色皮革的摇椅里慢慢摇动,目光投向地板。马洛里走进房间的时候,他并没有抬起头来。

第四个人坐在办公桌后面,这张桌子看上去价格不菲。他有一头柔顺的棕发,从中间分开,向后梳去;薄嘴唇,棕色的眼睛泛着血丝,透出炽热的光芒。他看了看马洛里,一边坐下来一边环顾四周。接着,他开口了,瞥了眼里基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