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第2/13页)

“也许你以为他没犯毒瘾,”我说,“这就是个梦,凯西。一切都是梦。可如果不是,那能分到三分之一的奖金。”

她屏住呼吸,狠狠瞪着我,忍住泪水。她走向门口,再次停住脚步,折返回来。

“还不止,”她说。“是那个老家伙——赛普。他被关了十五年了。他付出代价了。沉重的代价。难道你不觉得卑鄙吗?”

我摇摇头。“他偷了珍珠,不是吗?他杀了一个人。他以什么谋生呢?”

“他的妻子有钱,”凯西·霍恩说。“他平时就养养金鱼。”

“金鱼?”我说。“见他的鬼去吧。”

她走出了门外。

2

上次我来灰湖区的时候,我帮助一个名叫伯尼·欧赫尔斯的地方检察官开枪打死了一个叫珀克·安德鲁斯的枪手。不过这是发生在山上的事,离湖边挺远。这栋房子在第二层,街道绕着山嘴形成一个环路。房子高高矗立在山上,前面有一堵破破烂烂的挡土墙,后面还有几块空地。

原先这是栋联排房屋,有两扇前门和两组门前台阶。其中一扇门上的格栅上钉着一块广告牌,上面写着:环路1432号。格栅挡住了窥视窗。

我将车停好,走上了直角台阶,经过两排石竹,再上了几个台阶,来到了广告牌的一侧。这里应该是租客的屋子。我按了门铃。没人来开门,于是我走到另一扇门门前。那边也同样没人出来。正当我在等待时,一辆灰色的道奇牌小轿车在弯道处发出了嗡嗡的引擎声。一个穿蓝色衣服、长相标致的小女孩抬头望了我一眼。我没看清车里还有什么人。我也没多心,不知道这事关紧要。

我拿出凯西·霍恩的钥匙,打开门,进入了一个密闭的、散发着香柏油气味的客厅。屋里的家具足够生活使用,网眼窗帘,一缕静谧的阳光从窗帘下透过,洒在前方。屋里还有一个迷你早餐室、厨房,后面的卧室显然是凯西的,还有一间浴室,前面另一个卧室似乎是作缝纫室用的。这间屋子的门能够通向房子的另一边。

我开了门,走进室内,像是穿过了一面镜子。一切都是相反的,除了家具。另一边的客厅有两张单人床,看上去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我向房子的后方走去,经过第二个浴室,敲了敲凯西卧室紧闭的门。

没人回应。我试着转动门把手,推门而入。躺在床上的小个子大概就是皮勒·马多。我最先注意到了他的脚,因为他穿着裤子和衬衫,却光着脚,双脚从床尾垂了下来。有人用绳子绑住了他的脚踝。

他的脚底板被烫得血肉模糊。尽管开着窗户,室内还是有一股皮肉烧焦的气味。还有一股烧焦的木头的气味。桌子上的电熨斗还插着电。我走上前关了电源。

我返回凯西·霍恩的厨房,在冰箱里找到一品脱布鲁克林威士忌。我喝了一点,深呼吸了一会儿,向外望着远处的空地。房子后面有一条狭窄的水泥道,绿色的木头台阶一路向下延伸到大街上。

我返回皮勒·马多的房间。一件红色细条纹的棕色西装挂在一张椅子上,口袋都外翻,里面的东西掉在了地板上。

他穿着西装的裤子,裤子口袋也被翻了出来。几把钥匙和一些零钱、一块手帕放在他旁边的床上,一个像是女士粉饼的金属小盒子旁,散落着一些闪闪发亮的白色粉末。可卡因。

他是个小个子男人,身高不超过五英尺四英寸。一头稀疏的棕发,一双巨大的耳朵。他的眼睛颜色模糊,只是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了无生气。他的手臂被扯到一侧,一根连到床底的绳子绑住了他的手腕。

我检查他的全身,期望找到弹孔或是刀伤,然而却一无所获。除了脚上的伤,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痕迹。死因肯定是休克或心脏病,抑或两者都有。他的身体还有余温,嘴里的堵布也有温度,而且潮湿。

我把自己触摸过的东西都擦拭干净,从凯西的前窗瞭望了一会儿,然后才走出房子。

下午三点半,我进入公寓酒店的大堂,走向角落里的雪茄柜台。我靠在柜台玻璃上,要了一包骆驼牌香烟。

凯西·霍恩将一包香烟弹了过来,零钱塞进了我胸前的口袋里,露出了相熟的微笑。

“嗯,你没去多久嘛,”她说着,望向旁边的一个醉汉,那人正用一个老式的燧石打火机点燃一支雪茄。

“很沉重,”我告诉她。“要有思想准备。”

她快速地转过身,将一包纸火柴沿着玻璃柜台弹向了那个醉汉。他摸索着去拿火柴,不料雪茄和火柴都掉在了地上,他生气地从地上捧起这些东西,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看,仿佛在等着有人踢他一脚。

凯西望着我的后方,眼神冷酷而空洞。

“我准备好了,”她低声说道。

“你能拿到一半奖金了,”我说。“皮勒出局了。他被人谋杀了——死在他的床上。”

她的眼睛抽搐了一下。两根手指卷曲着勾着我手肘边上的酒杯。她的嘴边隐隐地泛着一层白沫。仅此而已。

“听着,”我说。“在我说完之前不要插嘴。他是死于休克。有人用一只廉价的电熨斗烫了他的双脚。不是你的熨斗,我检查过了。我推测,他很快就过去了,可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堵布还塞在嘴里。在我去那儿之前,坦白说,我曾认为这一切都是瞎扯的。现在我不那么确定了。如果他当时神志清楚,那么我们就完了,赛普也完了,除非我能先找到他。那些家伙不择手段。如果他当时吸了毒,神志不清,那我们还有时间。”

她的头转过去,双眼望向大堂入口处的旋转门。她的脸颊上闪着白光。

“我该怎么做?”她喘口气说。

我拨弄着一盒包装好的雪茄,把她的钥匙放进盒子里。她用修长的手指自然地拿出钥匙,妥善藏好。

“你回家后就会发现他的尸体。你一无所知。别管珍珠的事,也别管我。他们来检测他指纹的时候,会知道他曾有犯罪记录。他们会以为这是寻仇报复之类的案件。”

我打开我的香烟盒,点燃一支,朝她望了片刻。她一动都没动。

“你能面对这件事吗?”我问。“如果不能,现在就讲出来。”

“当然。”她的眉毛向上耸起。“我看起来像个虐待狂吗?”

“你嫁给了一个骗子,”我严肃地说。

她一脸绯红,这正是我的目的。“他不是!他只是个该死的傻瓜!没有人会觉得我更糟糕了,警局总部的那些男孩子也不会。”

“好吧。我喜欢这样。毕竟这起谋杀不关我们的事。如果我们现在供出来,你就甭想拿到一个子儿的奖金了——即便有人曾经支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