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第3/13页)

“该死的瘾君子,”凯西·霍恩泼辣地说。“哦,可怜的小矮子,”她几乎有点哽咽。

我拍拍她的手臂,尽量开心地咧着嘴笑,然后离开了公寓酒店。

3

安信保险公司在格拉斯大厦有几间办公室,三个小房间看上去规模不大。其实他们是一家大型公司,只是喜欢低调行事。

经理名叫卢丁,是一个中年秃头男子,目光温和,优雅的手指摩挲着一支带花纹的雪茄。他坐在一张巨大的、满是灰尘的桌子后面,平静地盯着我的下巴。

“卡尔马迪,是吗?我听说过你的大名。”他用一根发亮的小手指碰了碰我的名片。“有何贵干?”

我拿了一支香烟,放在手指间来回转动,压低了声音说:“还记得利安得珍珠吗?”

他的笑容越拉越长,渐渐消失了。“我不可能会忘。这起案子让公司赔了十五万美元。那会儿我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理赔师呢。”

我说:“我有一个想法。也许很疯狂。看起来非常疯狂。可我想试试看。你们那两万五千块的奖金还有效吗?”

他咯咯地笑了。“是两万块,卡尔马迪。那部分差额我们用掉了。你是在浪费时间。”

“浪费也是浪费我的时间。那就算是两万块。我能获得多大程度的配合?”

“哪种配合?”

“能否给我开一封证明信——向你们其他分公司证明我身份的信?万一我要去美国以外的地方。万一我需要从当地警方处打听一些消息。”

“以哪种方式去美国以外的地方?”

我对他微笑。他将雪茄在烟灰缸边上轻轻敲打,也报之一笑。我们俩的笑容都不是由衷的。

“没有证明信,”他说。“纽约那边不会同意的。我们有自己的合作关系。不过你可以得到所有的配合,秘密行事。如果事成了,还有两万块奖金。当然啦,你不会成功的。”

我点燃香烟,向后靠着椅背,向天花板吹了一缕烟。

“不会吗?为什么不会?你永远得不到这些珠子。它们还在,不是吗?”

“该死的它们当然还在。如果它们还在,它们是属于我们的。不过价值二十万的珠宝不会淹没二十年之久的——该挖出来了。”

“很好。还是我自己的时间。”

他轻轻磕掉雪茄灰,垂下头看着我。“我喜欢你的模样,”他说,“即便你疯了。但我们是一家大公司。假设我现在就为你投保,接着会怎么样?”

“我投降。我会知道自己被投了保。我可是久经沙场,从未失过手。我会放弃,把自己掌握的情况告诉警方,然后回家。”

“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再次从桌子上方探过身去。“因为,”我缓缓地说,“那个掌握线索的家伙今天被人干掉了。”

“哦——哦。”卢丁搓了搓他的鼻子。

“不是我干的,”我补充道。

我们沉默了片刻。接着卢丁说:“你不需要什么证明信。你甚至都不会随身带着。告诉我这些事之后,你他妈的非常清楚,我可不敢开给你证明信。”

我站起身,咧嘴一笑,向门口走去。他非常迅速地站起身,绕过桌子,用那只精致的小手搭在我的臂膀上。

“听着,我知道你疯了,可是如果你找到了什么,务必瞒过警方,带到这儿来。我们需要打广告。”

“你他妈的以为我会白干?”我咆哮道。

“两万五千块。”

“我以为是两万呢。”

“两万五。你还是疯了。珍珠不在赛普手里。如果在他手里,他好多年前就来跟我们谈条件了。”

“好的,”我说。“你还有大把时间来考虑。”

我们握了握手,相视一笑,仿佛两个绝顶聪明的人自以为没有欺瞒对方,但却贼心不死。

我回到办公室时已经四点三刻了。我草草喝了几杯酒,填了一支烟斗,坐下来梳理我的思路。这时,电话铃响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卡尔马迪吗?”一个微弱、紧张而冷酷的声音。我不认识对方。

“是的。”

“你最好来见见拉什·麦德。认识他吗?”

“不,”我撒了个谎。“我为什么要见他?”

电话上突然传来一阵银铃般冷若冰霜的笑声。“因为有个家伙的脚疼得要命,”那个声音说。

电话咔哒挂断了。我将电话放到边上,划了一根火柴,凝视着墙面,直到火焰烧伤了我的手指。

拉什·麦德是阔恩大厦的无良律师。他是个唯利是图的律师,上下疏通,编造不在场证明,任何有利可图的活儿他都接。我还没听说过他牵扯进某些重大犯罪案件,比如烫人的双脚。

4

此时,下春日街上正接近下班高峰。出租车沿着路缘慢慢向前移动,速记员早早地下班了,汽车堵在了路上,交警在阻止人们正常地转弯。

阔恩大厦门面狭小,正面是一种干巴巴的土黄色,入口处有一大箱假牙。指示牌上有号称无痛看牙的牙医名字,还有那些教你成为邮递员的人,还有的只有名字,或者只有门牌号。拉什·麦德,律师,619房间。

我从一个颠簸的电梯轿厢里出来,看见一块肮脏的橡胶地毯上放着一只脏兮兮的痰盂,沿着一条满地是烟蒂的走廊走去,来到一块写着数字619的毛玻璃板下,试着转动门把手。门上了锁,我敲敲门。

一个黑影贴上了玻璃,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我望着一个长着柔软圆润下巴的矮胖子,浓密的黑色眉毛,一脸油腻,陈查理[3]式的小胡子令他的脸看上去比实际更胖。

他伸出两根被尼古丁熏黄的手指。“很好,很好,老迈的捕狗人到了。我的眼睛过目不忘。我记得,名字是卡尔马迪?”

我走进房间,等着房门吱呀一声关上。光秃秃的地上铺着棕色的油毡。房间里有一张平坦的桌子,桌子的活动盖板竖起,一个绿色的大保险箱看上去跟熟食店的包装袋一样可以防火,还有两个档案柜,三把椅子,一个嵌入式柜子,门口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台盆。

“很好,很好,请坐,”麦德说。“很高兴见到你。”他在桌子后鼓捣了一阵,调整好一个突出的坐垫,坐下来。“大驾光临,很荣幸。谈生意吗?”

我坐下身,将一支烟夹在嘴里,望着他。我没说话,默默地看着他开始紧张地冒汗。他的头发上最先开始冒汗。于是他抓起一支铅笔,在吸墨纸上做了些记号。然后他飞快地扫了我一眼,再次低头看着吸墨纸。他开口了——对着吸墨纸说:

“有想法吗?”他温柔地问。

“关于什么?”

他没有看我。“关于我们可以一起合伙做点小生意。比如说,在珠宝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