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人烦的珍珠(第12/13页)
我照亨利的建议做,把领子竖起,将帽檐压低遮住双眼。亨利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下了车,悄悄关上车门,站在我面前,瞄准眼前的空地。我能看到他手上枪支的微弱反光。我们就这样待了有十多分钟。
这时亨利发怒了,完全卸下了谨慎小心。“操蛋!”他大吼大叫。“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沃尔特?”
“不,亨利。我不知道。”
“这只是一次试探,就是这样。一路上这些人渣监视着你,看你是否耍花样,接着又在那家药店附近监视你。我敢跟你赌一辆白金轮子的自行车,你回到那儿之后会接到个长途电话。”
“是的,亨利,既然你提到这点,我想一定是。”我悲伤地说。
“不错,孩子。那些流氓甚至还没离开城里。他可能还坐在有毛绒衬里的痰盂边上,给你打电话。明天这家伙准会再打电话给你,说一切正常,但他们得小心点儿,他们晚上还会再试试你,也许在圣费尔南多谷,价码会涨到一万块,理由是他们遇到了意外的麻烦。我应该回去扭断那个甘德赛的腿,他会看到我举着他的左腿。”
“好了,亨利,”我说。“说到底,我没有严格按照他们的指示行事,因为你坚持要和我一起来。也许他们比你想象的聪明得多。所以我认为现在最好是返回城里,希望明天还有机会再试一次。你必须向我保证不再插手了。”
“胡说!”亨利暴跳如雷。“没有我跟着,你就是羊入虎口。你是个好人,沃尔特,可你知道的手段还不如宝贝勒罗伊[7]多。这些家伙是小偷,他们有一串珠子,要是小心处理可能会给他们带来两万块的收益。他们出来迅速试探一下,但他们还是会尽其所能地榨取所有利益。我应该马上回去找那个意大利肥佬。我可以用还未发明的招数对付那个蠢货。”
“亨利,别动粗,”我说。
“哈,”亨利咆哮道。“这些家伙让我的大腿后侧疼得要命。”他左手举起酒瓶至嘴边,大口喝下。他的声音低了几度,听起来平和多了。“可以买单了,沃尔特。晚会搞砸了。”
“也许你是对的,亨利,”我叹了口气。“我必须承认,这整整半个小时来,我的胃像一片秋叶一直在翻滚。”
于是我大胆地站在他边上,顺着喉咙灌了一口火辣辣的酒。瞬间,我就振奋了起来。我把酒瓶递还给亨利,他小心地放在脚踏板上。他站在我身边,短小的自动手枪在他宽阔的手掌上上下跳跃。
“我对付那帮人不需要武器。见他的鬼去。”他的手臂一挥,将手枪扔向了灌木丛,发出一记沉闷的撞击声。他离开汽车附近,双手叉腰站在那儿,抬头望向天空。
我向前移动来到他身边,注视着他转向一侧的脸,这样在那微弱的光线下能看清楚他的脸。一阵奇怪的忧郁袭上了心头。一刹那,我已经了解了亨利,我已经非常喜欢他了。
“好吧,亨利,”最后我说,“下一步怎么办?”
“我想,打道回府。”他缓慢而遗憾地说。“好好醉一场。”他双手握拳,慢慢地晃了晃。接着他转过身来面向我。“是的,”他说。“别的都做不了。打道回府,孩子,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
“且等一等,亨利,”我温和地说。
我从口袋里伸出右手。我有一双大手。右手中握着一卷我那天上午从银行换来的二角五分硬币。我的大手握着这一卷硬币绰绰有余。
“晚安,亨利,”我悄声说,说着铆足全身力气挥拳打去。“你打过我两拳,亨利。”我说,“还剩下一记重拳。”
可是亨利没有听见我的话。我的拳头裹着里面硬币的分量正中他的下巴颏。他的腿一软,身体直挺挺地向前摔倒,倒地时擦过了我的衣袖。我飞快地闪开了。
亨利·埃克伯格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像一只橡胶手套一样绵软无力。
我略带哀伤地低头看着他,等待他还手,可他丝毫没有动过。他躺在那里,完全没有意识。我把那卷硬币放回口袋中,弯下身子凑到他身前,彻底将他搜了一遍,把他像一袋子肉那样翻来翻去,可搜了好久我才找到那串珍珠。它们缠绕在他左脚的脚踝上,外面套着袜子。
“很好,亨利,”我说,最后一次对他说话,尽管他听不见,“即便你是个小偷,你还是一个绅士。今天下午你有无数次机会能偷走赎金,让我什么都捞不着。就在刚才你还能拿走钱,当时你手上有枪,可即使那样都令你反感。你扔了枪,我们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坦诚相对了,没有干扰,没有援助。可当时你犹豫了,亨利。实际上,亨利,我认为对于一个成功的窃贼来说,你犹豫的时间太长了。但作为一个拥有公平精神的男人来说,我非常佩服你。再见,亨利,祝你好运。”
我掏出钱包,抽出一张百元大钞,小心翼翼地放进之前我看亨利装钱的口袋里。接着我回到车里,取出威士忌酒瓶,用木塞牢牢地塞住瓶口,放在他的身边——右手一够便能拿到。
我确信他醒来时会需要的。
8
回到我的公寓时已经十点多了,可我立刻走向电话机,给艾伦·麦金托什打电话。“亲爱的!”我大叫道。“我拿到珍珠了。”
我在电话上听到了她吸气的声音。“哦亲爱的,”她的声音紧张而又兴奋,“你没受伤吧?他们没有伤害你吧,亲爱的?他们收了钱就放你走了?”
“没有‘他们’,亲爱的,”我自负地说。“加勒摩尔先生的钱分文未动。是亨利一个人干的。”
“亨利!”她以一种奇怪的声音喊道。“可我想——马上过来吧,沃尔特·盖奇,告诉我——”
“我的呼吸里有威士忌的味道,艾伦。”
“亲爱的!我知道你需要它。马上过来。”
于是我再次下楼来到街上,匆忙赶往卡龙德莱特公园,不一会儿就到了潘鲁德多克夫人的住处。艾伦来到外面门廊上接我,我们在黑暗中低声说话,互相握着手,这一家子已经睡觉了。我尽可能简洁地告诉了她我的故事。
“可是,亲爱的,”她最后说,“你怎么知道是亨利干的?我以为亨利是你的朋友。打电话来的另一个人的声音是——”
“亨利曾经是我的朋友,”我略有些悲伤地说,“也是这点毁了他。至于电话上的声音,这是小伎俩,很容易安排。亨利曾离开我几次就是去安排电话了。只有一个小地方引起了我的怀疑。在我把书写有公寓地址的私人名片给甘德赛后,亨利应该传信给他的同伙,我们已经见过甘德赛并且给了他我的名片和地址。当然,由于我冒出了去拜访某个知名黑帮人物的愚蠢,或者也不是太愚蠢的主意——为了送信给他们,我们愿意赎回珍珠,亨利的机会来了。他让我以为电话口信是与甘德赛谈话后的结果,告诉他我们的难处。只不过第一个电话打到我公寓时,亨利还没有机会通知他的同伙我们已经见过甘德赛了,很明显这是一个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