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人烦的珍珠(第11/13页)

“我不喜欢这样,亨利,”我严肃地说。“这不符合约定。”

“去他妈的约定,”亨利说。“那些小杂种拿到钱,没有警察插手。我出来监督他们交出珠子,不耍什么手段。”

我看得出与他多说无益,于是我穿好衣服,做好准备离开公寓。我们每人又再喝了一杯,接着亨利把一整瓶酒揣进口袋里,我们便扬长而去。

在通往电梯的走廊里,他低声解释道:“我叫了出租车等在门外,待会儿跟着你,以防那些小杂种也这样做,你可以绕过几个安静的街区,这样我能找到你。等差不多接近海滩时他们才会跟你接头。”

“这些肯定花了你不少钱,亨利,”我对他说,我们在等电梯上来时,我又从钱包中掏出二十元纸币递给了他。他勉强接过钱,最后还是折好塞进口袋里了。

我按照亨利的指示行事,沿着好莱坞大道北部的陡峭街道迂回了多次,这时我清楚无误地听见了后方一辆出租车传来的喇叭声。我将车停靠在路边,亨利下了出租车,付过车费后钻进我的车,坐在我身边。

“畅通无阻,”他说。“没有尾巴。我就这样弯着腰缩在座位下,你最好在某个地方停一下买些食物,要是我们不得不跟这些流氓动手,精神头可不能差。”

于是我向西行驶,经过日落大道,停在了一家拥挤的汽车餐厅门口,我们坐在吧台,吃了顿简单的煎蛋卷和黑咖啡。接着我们就继续上路了。我们到达贝弗利山时,亨利再次让我蜿蜒曲折地进出了一些住宅区街道,他则非常仔细地从汽车后窗观察动静。

最终完全放心后,我们驾车返回了日落大道,一路上平安无事地驶过了贝沙湾、西木区外围,最远几乎到了里维埃拉马球场。此时此刻,下面的空谷中有一片寂静之地,此处名叫曼德维尔峡谷。亨利让我往峡谷上行驶一小段距离。接着我们停下车,从他的酒瓶里喝了一点威士忌。他爬到汽车后排,在地板上蜷缩起身子,身上盖着地毯,他的自动手枪和酒瓶放在地板上,触手可及。一切就绪后,我再次启程。

太平洋帕利塞德小区的居民似乎很早就休息了。我到了那里一个也许是被称为商业中心的地方,可周围只有一家银行旁边的药店还在营业。我停好车,亨利则躲在后排的地毯下,我站在黑暗的人行道上,我细细留心,只听见一阵细碎的“咯咯”声。我走进药店,看了眼时钟,此时是七点三刻。我买了一包香烟,点了一支,在靠近电话亭的地方站好位置。

药剂师是个身材魁梧、脸色红润的男子,看不出多大年纪,店里有个小收音机,声音嘈杂,他正在收听某个愚蠢的广播剧。我要他关了收音机,因为我要等一个重要的电话。他虽然照做了,态度却很生硬,随即退到了商店后部,我看到他正透过一扇小玻璃窗恶毒地瞧着我。

就在药店的时钟显示八点还差一分时,电话亭中传出了刺耳的铃声。我冲向电话亭,将门紧紧地关上。我拿起听筒,有点颤抖,无法自已。

还是那个冷酷刺耳的声音。“盖奇?”

“我是盖奇先生。”

“你已经照我说的做了吗?”

“是的,”我说。“赎金就在我的口袋里,我是只身一人来的。”我不喜欢如此厚颜无耻地撒谎,即便对象是一个小偷,可我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那么,听好。原路返回三百英尺左右。在消防局边上有一个加油站,已经关门了,涂着绿色、红色和白色的标识。在它边上,向南有一条泥泞道路。沿着道路开四分之三英里,你会看见一道四乘四的白色围墙,几乎横跨了道路。你的车可以从左侧挤过去。然后调暗车灯,通过那条路之后,接续沿着小山坡向下行驶,来到一个周围长满鼠尾草的空谷。把车停好,关闭车灯,原地等待。明白了吗?”

“完全明白,”我冷冷地说,“一定会完全按照指示办的。”

“听着,伙计。半英里之内都没有人家,也绝不会有人出没。你有十分钟赶到那儿。从此刻开始就有人监视你。尽快赶到那儿,独自一人——否则你就要挨揍了。不要划火柴或者点烟,不要用手电筒。上路吧。”

电话挂了,我离开电话亭。我刚走到药店门外,那个药剂师几乎是冲向他的收音机,打开声音隆隆作响。我钻进汽车,启动引擎,按照指示原路返回沿着日落大道行驶。

亨利还在我身后的地板上一动不动。

我现在非常紧张,亨利喝完了带来的所有酒。我不一会儿就到了消防局,透过前车窗,我看到四个消防员在玩牌。我向右驶上那条泥泞路,经过了红绿白三色的加油站,几乎是突然之间,夜色如此沉寂,以至于我能听见四面八方的蟋蟀和树蛙叽叽喳喳的叫声,以及附近某个水塘传来的一只孤独牛蛙沙哑的嘎嘎声,尽管还有我的汽车发出的低沉的轰鸣声。

路面崎岖不平,忽而下沉,忽而又高起,远处有一扇黄色窗户。接着在我前面,漆黑无光的诡异夜色下,出现了横跨路面的模糊的白色围墙。我留意到边上的一道缺口,于是调暗车灯,小心翼翼地驶过,又向下经过一小段崎岖山路,来到一个椭圆形的空谷中,四周长满了低矮的灌木,地上到处是东倒西歪的空酒瓶、罐头和四散的报纸。然而,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这儿完全荒无人烟。我停下车,关闭引擎和车灯。静静坐在里面,双手握着方向盘。

我从身后没有听见亨利的喃喃声。我等了可能有五分钟,尽管似乎不止这点时间,可没有任何动静。周围非常寂静、荒凉,我觉得不开心。

最终,我身后出现了一阵微弱的声音。我回头看去,只见亨利的脸庞苍白模糊,正从地毯下窥视我。

他沙哑着喉咙低语道:“有什么异常吗,沃尔特?”

我奋力摇了摇头,他再次将地毯遮住了脸。我听见一阵微弱的嘎嘎声。

足足过了十五分钟后,我才敢再次移动。这时,等待的紧张感令我浑身僵硬。我大胆地拉开汽车门锁,踏上高低不平的地面。一片寂静。我缓缓地来回走动,双手插在口袋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过了半个多小时,我已经急不可耐。我走到汽车后车窗处,悄声向里面说话。

“亨利,我恐怕我们已经中了一个非常拙劣的圈套。我想这只是甘德赛先生的一个低劣的恶作剧,为了报复你昨晚的举动。这儿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条路可能通往此处。在我看来,这里绝不是个我们期待的、适合碰头的地方。”

“这——!”亨利低声道,嘎嘎声在汽车的黑暗中响起。接着一阵挪动,他从地毯中探出脸。车门靠着我的身体打开了。亨利的脑袋露了出来。他瞪大眼睛向四面八方打探。“坐在汽车的脚踏板上,”他低声说。“我要出来了。如果他们从灌木丛中向我们瞄准,那他们只能看到一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