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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丁说对了,他的情报是描述得再完美不过了。整整两个星期的时间,每天从大清早一直到晚上七点,不论刮风下雨还是晴空万里,他们都会坐在皇家植物园里,演练着拉特切兹和克莱尔的情况,温习阿什比家族和莱丁厄姆家族的历史,还要默记每一片土地上的一草一木,尽管他还从未见过这一方天地。这同样让他感觉兴奋刺激。他一直都是人们口中那种“擅长考试”的人;每到考试卷分发下来时,他就会像瘾君子马上又要过把瘾似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而在皇家植物园的那十四天就是一次妙不可言的“过瘾”机会。事实上,最后几天的时间里,他也找到了今天下午所特有的那种走钢丝的刺激感。“你是用哪只手扔保龄球的?”“记得要从侧门进马厩。”“你唱歌吗?”“你会弹钢琴吗?”“是谁住在克莱尔的门房里?”“你母亲头发的颜色是什么来着?”“你父亲除了这份产业之外,还有什么收入来源?”“他公司的名字又叫什么?”“你最喜欢吃什么?”“村里糖果店老板的名字叫什么?”“在教堂里,阿什比家一般都坐哪儿?”“描述一下克莱尔庄园里,从客厅到备膳室的场景。”“你会骑自行车吗?”“在阁楼靠南的窗户边儿,你都能眺望到些什么呢?”一整天的时间里,洛丁都会像这样连珠炮似的问他问题,他则机智地避免答错,起初觉得有趣,到后来就愈发感觉刺激了。

去皇家植物园是洛丁的主意。“原谅我再多唠叨几句,你来伦敦之后,就免不了会受到跟踪调查。所以你不能按我之前建议的那样和我同吃同住。你不能让任何认识我们的人看到我俩在一起。同样,我也不能去你在皮姆利科的住处。你务必维持现状,独自居住,无人打扰。”因此才有了去皇家植物园的主意。洛丁说,皇家植物园隐蔽性极佳,同时又保持着开阔的视野。在伦敦,你很难找出第二处地方,既能够很远地望见朝你走过来的身影,又能确保自己不会被人察觉。恐怕在伦敦再也找不出像皇家植物园这样,有那么多可以用作幽会的地点,四周悄无声息,又不用担心遭人打扰。

所以,每天早上,他们各自走不同的门到达这里;每次见面的地点都不同,散步过去的地方也不一样;那两周的时间里,洛丁都会给他展示各色照片、地图、平面图、素描画还有铅笔绘制的图表。起初,他用的是一张比例尺为一英寸的克莱尔及其周边地区的地形图,之后所选地图的比例尺越来越大,渐次发展到房屋的平面图;因此整个过程很像是从飞机上纵身一跃。起初是让他知道村子的大致位置,然后了解有关田野和花园的细节,再是对房屋的特写,让他脑海里一开始就有个全景架构,而具体细节就只需在这一架构上标志出来就好了。这种教学方法富于条理,细致入微,博莱特很欣赏这一做法。

重点当然还是放在照片上了。奇怪的是,在看完所有的照片后,最让他兴致勃勃的却根本不是那张他“孪生兄弟”的照片。诚然,西蒙长得异乎寻常地像他;看着照片上的脸如此地像自己,他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奇怪而又近乎尴尬的感觉。但揪住他兴趣的,却不是西蒙,而是那个没能长大成人的孩子,那个他要去冒牌顶替的孩子。他竟然对帕特里克产生了一种奇怪的认同感。

甚至他自己在察觉到这一点之后也觉得怪不可言。原本一想到帕特里克,他应该充满内疚才是。可他唯独感觉,帕特里克在冥冥之中支持着他,几乎同他结成了同盟。

打完电话,他穿过维多利亚广场,一路走一路纳闷自己怎么就冷不防地提到帕特里克哭脸的那回事。洛丁只是告诉他,帕特里克那次是毫无理由地就哭了(当时他只有七岁),这让老桑达尔先生十分反感,从此再也不带孩子们出去玩了。洛丁本想让他在合适的时候拿这个故事做文章。是什么驱使着他说帕特里克那次哭是因为马儿太漂亮啦?没准儿帕特里克当时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哭的?

反正,不论他想或是不想,现在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那个在漆黑的房间里,那个对他软磨硬泡、不断怂恿他的声音终于占据上风,左右了他的脑瓜。如今他也只得跨上战马,祈祷一切顺利。可毕竟那会是一场独特而令人屏息、心跳停止的纵马驰骋。他曾经也经历过这种生死攸关的考验,可这次他的心智还要面临更加刺激的新危险,历经一番智力的激烈较量。

那所孤儿院会把这称作:不朽灵魂所面临的威胁。然而,他却不相信灵魂是永垂不朽的。

他不能以一个敲诈者的身份前往拉特切兹,也不能是一个恳求者的角色,而是要以一个彻头彻尾的侵入者的面貌进驻拉特切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