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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找给我太多零钱,”我说,“我妻子不想再听我说起裤子口袋上有个窟窿啦……”

她有些神经质地笑了一下,然后打开收款机的抽屉,把零钱找给我。

“有时候,我忙得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她说。

“是的,所有的人都会这样。”我安慰她说。

我不慌不忙地回到店里,一小块苹果馅饼像一颗泪珠悬挂在外面的纸包上。我停下来站在人行道中间,把它吸到嘴里。这次很幸运,天堂似乎唾手可得,事情的发展也许回到了正路上。那么属于一个男人的位置在哪里呢?当然不能靠武力胁迫去卖掉两三架钢琴了,那绝对是在开玩笑,当然不能为了这个把我的一生断送掉。我没把这件事与像春天的早晨一样温馨的苹果馅饼等同起来。我意识到我把卖钢琴的事看得太重了,被这些钢琴搞得神魂颠倒的。但是,我很难摆脱这些疯狂的举动,必须经常保持足够的清醒。

“来尝尝苹果馅饼吧!”我说。

她笑容灿烂,脸上仿佛被氨水洗过了一样。别人会以为我刚向她求过婚呢。

“知道吗,”我接着说,“不要太异想天开。听说最近这些日子经济不景气,这很正常。如果我们今天一无所获,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看来我是一个全球经济紧缩的受害者。”

“呵呵……”她笑了。

“我不会因此而高兴,我只不过是面对现实。”

她用纸扇风的样子,让我感到有些蹊跷,尤其是现在是冬天,虽然天空很蓝,但是天气并不是很热。我觉得有一阵风从耳边吹过,我一下子呆住了,脸色变得苍白,仿佛脚踩在钉子上一样。

“这不可能!”我说。

“当然有可能。”

“妈的,这是不可能的,我只不过离开十分钟……”

“是的,没错。这已经足够了……你想看看订货单吗?”

她举起这张订货单,我的视线已经无法回避了。我惊呆了,手背狠狠地敲在那张订货单上。

“上帝啊,为什么这架钢琴不是从我手上卖出去的?你能告诉我吗……”

她走过来抓住我的胳膊,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噢,这是你卖的,这全都是你的功劳……”

“是的,当然啦。不过……”

我向四周环顾了一下,看看是否会有一个机智的精灵,正躲在钢琴后面暗自冷笑。我又一次发现,生活总是在通过各种方式来捉弄你,我要向它发出赞美,感谢它给我带来这么多打击。我闻了一下贝蒂的头发,是的,我也知道如何去弄虚作假,我不愿这么轻易地就被打败。为了更加确信无疑,我咬了一口苹果馅饼,奇迹终于被证实了。暴风雨低声吼叫着,从我的身后消失了。我发现自己面对着平静的大海。

“依我看,我们应该好好庆贺一下,”我说,“你喜欢什么?”

“噢,我想吃中国菜。”

“好吧,去吃中国菜。”

我二话没说,立刻就把店门关了。其实时间还早着呢,但是希望好运能自然来临,能卖出一架钢琴,我就感到很知足了。我走在有阳光的人行道上,听她给我讲述卖钢琴的经过。我尽量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说实话,这让我觉得有点儿烦,其实我没有认真去听她的话,眼下我想得更多的,是那些将要吃到嘴里的蟹肉吐司。这个姑娘在我身边晃来晃去的,让我联想到池塘中一群银光闪闪的小鱼。

当我们路过鲍勃家门口的时候,他正好从里面跑出来,神情有些古怪。

“你好,鲍勃……”我说。

他的喉结像一个巨大的关节似的凸出来,让人真想把它推回到他的脖子里。

“该死的!阿尔切把自己关在浴室里了!他出不来了……妈的,这孩子太蠢了!我正想从窗户里钻进去呢,可是该死的,窗户实在太高啦!”

“你是说,阿尔切把自己关在浴室里了?”我问。

“对,安妮已经在门后头喊了他十分钟了,但是他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在哭。而且我们还听见水龙头在哗哗地流水……妈的,我正在安安稳稳地看电视呢,唉!我们怎么会生出这种孩子来呢……”

贝蒂走进屋里,我却跟着他跑到房子附近的院子里。草坪上放着一个很长的梯子,我帮他把梯子贴着墙跟儿竖起来。天很亮,鲍勃犹豫了片刻,然后爬上了梯子,刚爬到第二个横档,他就停住了。

“不行,我上不去,这玩意儿让我觉得头晕……”他哀号道。

“你怎么啦?”

“可能你还不知道……我有该死的恐高症,我发誓,我真的爬不上去……就跟爬到断头台上一样。”

虽然我不是技艺高超的杂技演员,但是对我来说,爬上二层楼高的房子没什么可怕的。

“那好,你下来吧。”我说。

当我爬到窗户边上的时候,他擦去额头上的冷汗。我看见阿尔切啦,旁边的水龙头开得很大。我转过头来对鲍勃说:

“我看没有什么好办法。”我说。

他在下面做了一个泄气的动作。

“是的,我明白……你把这该死的玻璃敲碎吧。”

我用胳膊肘把玻璃捣破,接着打开了窗户,然后跳进屋里。我为自己感到自豪,我把这一天的损失全都弥补回来了。我朝阿尔切使了个眼色,把水龙头关上,他的鼻涕顺着嘴边直往下流。

“你玩得过瘾吗?”我问。

洗脸盆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水漫出来流得满地都是。我把洗脸盆拾掇利索,然后把门打开。我看见安妮怀抱着婴儿站在门口,她看上去不算太糟,嘴角儿显得有些柔弱,眼睛里闪着冷酷的目光,是那种最好要躲避的人。

“你好,”我说,“当心脚底下的碎玻璃。”

“噢,阿尔切,看在上帝的分上,你到底干了些什么呀?”

就在这时,鲍勃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他看着地板上脏兮兮的水,然后转过头来望着我。

“你根本想象不到,一个三岁的孩子能干出什么样的蠢事,就在昨天,他还想把自己关在电冰箱里呢!”

婴儿开始哭了,他扭动着紫色的小脸,做出一副可怕的怪相。

“哎哟,到该喂奶的时候啦。”安妮叹息道。

她转过身去,解开连衣裙上的纽扣。

“好吧,”鲍勃说,“现在谁来把这些脏东西弄干净呢?除了我,还能有谁呢!我整天都跟在小妖精屁股后头打扫战场。”

阿尔切盯着自己的脚,在水里踩出噼噼啪啪的声音。他父亲的唠叨,他是听不进去的。贝蒂抓住了他的小手:

“过来,我们要读书了。”

贝蒂领着阿尔切回到他的房间里。鲍勃让我把酒杯拿来,他马上就过来。我走进厨房,发现安妮正坐在椅子上,把她的乳头塞进婴儿的嘴里。我朝她微笑了一下,接着把杯子取出来,把它们整齐地摆放在桌上。容器里的水仿佛被排空了。我觉得没什么事可做了,于是就在桌子旁边坐下来。我发现她的乳房很大,有些令人不可思议。我忍不住去盯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