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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自己放松下来,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开车上。一路上风景不错,当我超过前面一辆警车的时候,车速已达到每小时一百六十公里,而我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过了一会儿,警车追上来命令我马上停下来。这一次还是理夏尔。他长着一口健康而整齐的牙齿。我看见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

“现在,只要我一见到这辆车,就知道自己有事可做了。”他抱怨道。

我不知道他到底想把我怎么样,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干什么。我迷惑不解地冲着他微笑。也许他每天早上一爬起来,就头顶着太阳站在那儿了……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他接着说,“也许你以为换了轮胎之后,你就可以像个疯子似的,驾着车子在公路上横冲直撞啦?”

我用大拇指和食指按住眼角。我摇了一下脑袋。

“该死的,我刚才走神了……”我叹了口气。

“别着急,如果我发现你血液里有一点儿酒精的话,我立刻就把你从车上揪下来。”

“如果你是为了这个,”我说,“那我告诉你,我不过是刚刚得知我就要当爸爸了!”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把笔往本子中间一插,合上了笔记本,接着把本子又塞进衬衫的口袋里。他俯下身子对我说:

“你能给我来一支烟吗?”他问。

我递给他一支烟,然后他平静地倚在我的车门上,一边抽着香烟,一边饶有兴致地向我说起他那只有八个月大的儿子,现在只会在客厅的地板上爬来爬去,还谈及各种不同牌子的奶粉,以及当爸爸的诸多乐趣等等。当他针对婴儿的奶嘴儿,向我发表一番议论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打瞌睡了。后来他朝我使了个眼色,表示他可以从宽发落,而且我可以出发了。于是,我开着车子离开了。

在最后几公里的路上,我试图从一个女人的角度去考虑,我心想,是不是应该要一个孩子呢,我真的会有一种迫切的愿望吗。但是,我还是无法站在女人的立场上去思考问题。这是一幢漂亮的房子。我在房子前面停了车,然后拎着我的黑色公文包,从车上走下来。其实公文包里什么都没有,不过我发现这可以让人感到放心,就因为会见客户时,把手插在衣服兜儿里,我已经丢掉了好几桩生意了。一个有点儿古怪的女人出现在台阶上,我向她打了个招呼。

“夫人,很愿意为您效劳……”

我跟着她走进房子里。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这真是贝蒂想要的,我没有权利拒绝她;也许这只是人生中必然要经过的一道门槛儿,或许它并不是最后的终点。另外,如果对她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也许对我也没坏处。尽管如此,迎面还是吹来一阵暗藏着恐惧的微风。在这种情形下,往往会让人感到坐立不安。我们又回到客厅里,我瞥了一眼窗户,然后确认钢琴可以从窗户里搬进来,绝对不成问题。我开始有点信口开河了。

不过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五分钟之后,局势有些失控了。

“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不是需要通过生孩子来实现自我呢?”我问。

女主人迷惑地眨了几下眼睛。我接着又把话题转回到钢琴的生意上,还没等她作出反应呢,我已经说到送货的具体细节了。其实我很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来,然后平心静气地把这件事好好考虑一下。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儿。我审视着周围的一切,实在想不出一个孩子有什么理由要降生到这个世界上。而且麻烦事儿会接连不断地涌现出来。这个女人围着客厅转来转去,她正在为钢琴寻找一个最佳的摆放位置。

“你看,我把它放在屋子的南面,这样可以吗?”她问。

“这要看你是否喜欢弹奏蓝调音乐了。”我故弄玄虚地说。

我仍然是个十分卑鄙的家伙。这一点我非常清楚。但是人们真的是因为缺乏勇气,才会变成卑鄙的人吗?我偶然间在房子里发现了一个酒柜。我带着阿道克船长[1]的神情,悲凉地看了一眼。当我想起那该死的避孕环儿出了问题,而我却一无所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真倒霉。我突然陷入一阵极度的苦恼中。难道我只是一件工具吗?最终,是不是只要女人高兴就可以了,我就没有任何决定权吗?我不知道是否有机会,能让一个男人脱离苦海。当女主人端出几个酒杯的时候,这种烦恼突然消失了。

“少喝点儿,”我说,“我通常没有下午喝酒的习惯……”

我忍不住一口把这杯酒全都喝下去了,我等了很久了。我又看见贝蒂穿着裤衩儿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我有些头昏脑涨了,而人们想要做到的,就是能保持正常状态。我还知道,当人们决心把一件事干到底的时候,往往会有好的结果。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酸樱桃酒。

在回家的路上,我尽可能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我非常小心地开着车子,尽量贴着右侧行驶。唯一能从我身上抓到的把柄,就是以妨碍道路畅通为名开一张罚单。但是,这条公路上根本见不到别的车辆,我独自一人,几乎脱离了这个世界,就像一粒尘埃一样,慢慢地消失在地平线上。

回到镇上,我停下车子,买了一瓶葡萄酒和一个果汁冰激凌,另外还有几盘刚刚上市的音乐磁带。看上去我似乎要去医院探视病人一样。必须承认一点,我的情绪确实有些低落。

回到家里的时候,我发现她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电视正开着。

“一会儿要放一部劳瑞和哈代的影片。”她告诉我。

这确实是我最喜欢看的片子,我几乎想不出还有比这更棒的。我们立刻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着冰激凌,喝着葡萄酒,下午余下的时间,就这样无精打采地度过了,我们没有再讨论什么话题,嘴上都挂着微笑。她看上去状态很不错,无忧无虑的,似乎这天像往常一样,只不过是个吃些零食、看看电视的平常的日子。刹那间,我觉得自己有点儿小题大做了。

起先,我对她能保持沉默感到很庆幸。我担心我们也许会陷入到琐碎的事情中,然而我需要花一些时间好好把这件事弄清楚。随着夜晚一点点地逝去,我意识到我再也克制不住了。晚饭行将结束时,她漫不经心地喝着酸奶,我把手指关节捏得格格作响。

上床之后,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大腿,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告诉我……你对怀孕这件事是怎么想的?”

“噢,我不能马上告诉你。我必须先去医院化验一下……”

她把两腿分开,紧紧地靠在我身上。

“好的,如果最后真的确认了……你会感到高兴吗?”我坚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