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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乔完成一个回合训练的时候,埃迪和他的朋友走到我身边。我身上开始冒汗了,我揪住了埃迪的衣角儿。
“听我说,埃迪,这就是我一生的梦想!戴上手套,登上拳击台,假装与一个职业拳手对打,哪怕只有一分钟呢!”
在场所有的人都笑了,其中乔笑得最厉害。我仍然在坚持,我对他们说,就当是朋友之间随便玩玩,只是为了消遣一下,如果这辈子不能尝试一次,我真会觉得死不瞑目的。埃迪挠了一下脑袋。
“你是认真的吗?没有开玩笑吧……”
我摇了摇头,咬紧了嘴唇。埃迪把脸转向了他的老朋友。
“好吧,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看这件事能给安排一下吗?”
老家伙扭过头去看着乔:
“乔,你觉得怎么样?你还能再坚持一会儿吗?”
乔的笑声让我联想到一棵大树从山坡上滚下来,不过我当时太兴奋了,所以并没有太在意。周围灯光的照耀下,我有点儿眼花,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乔紧紧地抓住围绳,朝我使了个眼色:
“好吧,为什么不呢?只来一个回合,大家乐一下吧……”
就在这时,我心里突然害怕起来,几乎全身都在发抖。最奇怪的是,我开始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然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走到一块空旷的地方。我的脑子进行最后的挣扎,在一阵狂乱中开始胡说,它做出一些危险的举动,试图要把我彻底摧毁。它对我说,不要这样做,虽然这件事发生的机会只有百万分之一,但是最终还是发生了,死亡也许正在拳击场上等着你呢,乔也许会把你的脑袋拧下来的。在酒精的帮助下,我感到自己进入病态的疯狂中,令人惊骇地纵身一跃,跳进一片阴暗而冰冷的湖水中。我对这里太熟悉了,每次都是如出一辙。所有的焦虑都在撕扯着我,恐惧、黑暗、疯狂、死亡,总之是一片狼藉。像这样的恐怖时刻,会时不时地突然降临到你头上。但是对我来说,这一点儿都不新鲜,最终我找到了解决的办法。我费了很大劲儿,才弯下腰够到了鞋带,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热爱死亡吧,热爱死亡吧,爱上你的死亡吧!
在我的努力下,这个办法非常奏效。我重新浮出水面,其他的人都在谈论着什么,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我的恐惧。那个穿红色运动裤的人帮我穿上衣服,我穿上一条白短裤,我的脑子已经屈服了。我登上了拳击场。乔·阿提拉亲切地朝我微笑着。
“你对这行当懂得一些吗?”他问。
“不,”我说,“这是我第一次戴上拳击手套。”
“好吧,你别害怕,我尽量下手轻一点儿。我们只不过是消遣一下,难道不是吗?”
我没有回答,感觉身上忽冷忽热的。乔跟我的个头儿差不多高,不过这是我们唯一相似的地方。我的脸比他帅,他的肩膀比我宽,他的胳膊跟我的大腿一样粗。他开始来回地跳跃起来。
“准备好了吗?”他问。
我感觉自己好像飞起来了。我把最近几天积攒起来的所有的悲愤与无奈,都集中到我的右拳上了,我尖叫了一声,挥起拳头向乔的身上猛击过去。我打在了他的拳击手套上。他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
“喂,放松一点儿,好吗?”我说。
我的体温大概已经升到三十九度或四十度了。他的腿又开始跳跃,但是,我的脚却像钉了铁钉。他向左虚晃了一下,然后一个右钩拳打在我的下巴上,就像拍死一只苍蝇似的。我听见身后传来一片笑声,乔像一只蝴蝶一样,围着我转来转去,用手套的顶端轻轻碰我。这时,他把脸转向台下的人,朝他们眨了眨眼。我趁其不备,挥起拳头打在他的嘴上。这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结果马上就显现出来了。我脸上接连挨了两拳,然后脚底下一滑,跌到围绳底下去了。埃迪的脸出现在距我三公分远的地方。
“嘿,你疯了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说这个啦,”我说,“快告诉我,我的脸上出血了吗?”
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了,差不多要晕过去了,他和我的声音似乎是从梦境里传来的。我累得气喘吁吁的。
“妈的,”我低声说,“我身上是不是流血啦?”
“没有,如果你继续下去,很快就会被打得头破血流!来吧,把你的手套摘下来。”
我手扶着围绳,又重新站起来。除了感到自己的身体重达二百公斤,脸上有烧灼感之外,别的地方还算不错。乔不停地左右晃动着,在拳击场的中央等候着我。他看上去像一座无法企及的山峰。他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笑容了。
“我很想消遣一下,但是不能太过分,”他说,“别再这样干了。”
我什么话都没说,用尽全身的力气给他来了一拳。他很轻易地躲过去了。
“小子,别玩啦……”他说。
我又给了他一拳,但是这次什么都没碰到。我真想让他立刻停下来,别再晃来晃去了。我很吃力地把胳膊抬起来,几乎要招架不住了,突然我向他猛扑过去,用尽最后的力量给他一记右直拳,我相信这次会给他带来致命的一击。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我的头似乎爆裂了,就好像我一阵狂奔冲入一扇玻璃门似的。我在半空中摇晃了一下,然后跌落在地毯上。
我没有昏过去。埃迪的脑袋在我身边摇摆不定,他的脸上挂着一丝苍白,一丝焦虑,还有一丝疲倦。
“埃迪,老伙计……你看到我流血了吗?”
“该死的,”他回答说,“你的鼻子底下像是安了个水龙头!”
我闭上了眼睛,不过还能喘气。我不仅没有死去,而且堵在我喉咙里的那口气也消失了。我觉得最好还是先躺一会儿。
我对身边发生的事情没有一点儿概念,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记不起现在的时间,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想找一块毯子盖在自己身上,然而我的胳膊却不听使唤了。那个穿红色运动裤的人,过来照看着我,他用水擦去我脸上的血迹,然后把一个棉球儿塞进我的鼻孔里。
“不错,甚至都没有伤到骨头,”他说,“乔还是手下留情了,他完全可以把你打得更狠一些……”
埃迪不停地喊着我的名字,把我拖到淋浴下面。温水让我的身体感觉舒服一些,冷水让我的脑子清醒一点儿。我把身上的水擦干,然后把衣服穿好,对着镜子照了一下,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经过可的松治疗的人。我几乎迈着正常的步子回到人们中间,我完全清醒过来了。乔穿着一身运动服,肩上挎着一只运动包。他笑着看我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