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十一 恋人(第2/4页)

接电话的人声音冷漠,低沉,有力。“喂?”

“我叫卡尔里斯。我有点睡不着觉——”

电话的那一头把他打断了。“你怎么不去找自己的医生?我不是临床医师,卡尔里斯先生。”

“我在吃药,但似乎没什么用。他们都跟我说,是我工作太辛苦了。我想跟你见见面。”

电话的那一头沉默了半晌,接着冷漠的声音说道:“我后天上午十一点可以见你。”

“之前不行?”

“之前不行。”

斯坦砸了一拳桌面,眼睛紧紧闭上。接着说道:“行,李特尔医生。那就十一点——星期二。”

不管长相如何,这位女士的声音着实甜美。她刚才肯定是在熟睡中被吵醒的。但是,星期二——他之前怎么办,玩女人?

房子热了起来。斯坦把前额紧紧贴在冰冷的窗玻璃上。街道上有一个女孩在遛爱尔兰塞特犬。她身穿毛皮大衣,没穿长袜。

斯坦的眼睛随着女孩裸露的双腿曲线移动,想着毛皮大衣下是否什么都没穿。有些人就是这样的——皮草就是真空——买香烟,买苏打水,或者去寻欢。

公寓里,莫莉展开身体,躺在床上,头上只别着一根发卡。她可能会穿黑色雪纺家常服,也可能裹一块印花布,反正没人看。

塞特犬女孩转过身,抓紧绳子,皮毛大衣敞开了,露出一件粉色内衣。斯坦悲叹一声,转身离开窗户。他坐在书桌前,取出日程手册。今晚八时三十分,天堂来信活动。周一上午,催眠灵媒修炼和宇宙呼吸班。宇宙呼吸:左鼻孔吸气,数到四;接着屏住呼吸,数到十六。右鼻孔呼气,数到八。数的时候默念“哈瑞—欧姆”。

周一下午,讲座:塔罗牌符号的秘传性。

斯坦从旁边抽屉里取出塔罗牌。慢慢地,手指记忆来了。正,反,走!然后从膝盖下重新出现。他在一张牌上停住,摆在面前,双手捧着脑袋,仔细参详。恋人。男女二人赤裸地站在伊甸园中,毒蛇盘在树上,脑袋触地,准备带给他们智慧。两人头上是一名天使,双翅展开在智慧树和生命树上。生命之树繁茂,我等安歇。

恋人都是赤裸的。没来由地,一阵刺痛击中心房。他看着看着,女人浑圆的屁股和小腹似乎开始了旋转。天呀,我如果只有这点追求,现在就还待在“一毛秀”里给色情节目吆喝呢!揩油的机会还不有的是。

他把牌扫到地上,把电话拽过来开始拨号。这一次,对面说道:“好的,先生。我去看看塔伦泰尔夫人在不在。”

只要是卡尔里斯牧师,她肯定在。

“塔伦泰尔夫人,我昨天一整晚都在冥想,然后产生了一个念头。我接下来要静思三天。很不幸,我去不了喜马拉雅,不过我想卡茨基尔山也不错。你肯定能理解。不知你今晚能不能代劳,知会我们的好朋友,说我受到感召要离开一段时间。我不胜感激。就说我去求静了吧。我会回来的,三天以后,没问题。”

就这样。现在要闭关。办公室门要锁起来——过一会儿再收拾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日程手册落在楼下大厅桌子上了。塔伦泰尔夫人有外门的钥匙。里屋门没锁。

他披上外衣,几分钟后匆匆踩着柔软的雪回去了。

“哎呀,亲爱的,你可算回来了!你还好吗?”

“是啊,挺好。我能照顾好自己,都说了多少遍了?”

“要不要来两个蛋?我饿了。我给你做两个吧。咖啡煮好了。”

斯坦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她身穿黑色雪纺家常服,冬日晨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她仿佛一丝不挂。懂女装的男人都是行家。她怎么看起来那么遥远,在时间和空间上?她绝不会背叛他。而且,她的身材容貌依然是影星、写真女星一流的。

斯坦双手理了理头发,说道:“来。”两人面对面站着,看了对方半晌。接着,他看到她深吸一口气,把煎锅下面的煤气关了,跑过来环住他的脖颈。

这幅场景就像亲吻自己的手背那样平常,但他还是双手抱着她走进了卧室。她紧紧抓着他,手在他衬衫下摸索,而他则将雪纺上衣拉开,开始亲吻她的肩头。但是,这都没有用。

她哭了,怨恨地看着正在穿夹克的他。

“抱歉,宝贝。我得走了,周二就回来。我要——我要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他把几样东西扔进手提箱里,锁好后就匆忙出去了。莫莉把被单裹紧,抱住膝盖,眼泪还在往下掉。过了一会儿,她起床披上袍子,给自己煎了个蛋。盐好像没放够。吃着吃着,她突然抓起盘子,砸到厨房地上。

“老天啊,他这是怎么了?我什么情况都不了解,怎么给他开派对散心?”

过了一会儿,她穿好衣服,出门做头。她在理发店碰见了米奇,他给了她十六美元。她押的马赢了,赔率七比一。

听着轮子在他身后咔哒作响,斯坦感觉好受了些。帕里萨德山坡上的积雪有手指那么厚,哈德逊河上满是碎冰,海鸥忽飞忽停。他随手翻着邬斯宾斯基的《宇宙新模型》,寻找可能用的上的警句,还做了些旁注,为一门可能要开的第四维永生的课程做准备。到底谁知道第四维是个什么?傻瓜才信。

一个女孩没法把手提箱从架子上拿下来,斯坦赶忙过去帮忙。她要到波基普西下车。他手放在她的手和箱子把手上面,感到血气涌上面颊。这小姑娘真性感。她落落大方地从车厢走下,他走在前面,手里提着她的箱子。他在火车上看着窗外月台上的她。

抵达奥尔巴尼后,他打车去了酒店,中途偷偷在酒吧买了一瓶五分之一加仑装的威士忌。

房间很大,也比大多数房间干净。

“有日子不来了,查尔斯先生。换地方了?”

斯坦点点头,把帽子扔在床上,脱掉外套。“一份苏打水。多加冰。”

男孩拿走五美元,眨了眨眼。“要不要人陪?来了些好姑娘,都是上次以后新来的。我认识一个金发女郎,身材娇小,活儿会全套,真的是全套。”

斯坦躺到另一张床上,点上一根烟,双手抱在脑后。“黑头发的。”

“您说了算。”

男孩走出去时,他抽起了烟。天花板的裂缝仿佛是一张老男人的脸。有人敲门,是加冰苏打水来了。男孩把威士忌瓶的胶棉塞子起了下来。

房间再次陷入沉寂。酒店仿佛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情味的荒野,斯坦倾听着街上的喧闹声。电梯声,是他这一层。走廊里的脚步声。他把床单一下子掀开。

女孩皮肤黝黑,身材不高,穿着黄褐色的马球衫,没戴帽子,不过耳朵旁的头发上别了一朵假栀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