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29页)

“先生,他用他的舌头说话,我用我的舌头说话,我俩各自都只有一条舌头。那位学者看着那本古书吟诵道:‘汝苦苦寻找的正是此物。’我翻开扉页开始阅读,直到公鸡打鸣、旭日东升的时候我还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朋友们,这本书的作者是一位医生,正是他治好了被毒蛇咬伤的神射手菲罗克忒忒斯……”

“它上面有治疗疣的办法吗?”

“要多少钱?”

“大家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书上确实记载了一个处方,经我改良后,它能缓解基督徒的痛苦。今天下午,我要向大家介绍的主角就是它。”格默像举圣杯似地将手中的瓶子高高举起,“但是,口说无凭!没错,在证实每一瓶药水都有这种神奇的功效之前,我不会把它卖给任何人。”

“那你打算如何证明它的功效?”

格蕾丝再次悄悄地戳了戳詹姆斯的肋骨,这一次她的意思是:“做好准备!”

“我打算当着大家的面,就在这个台子上以最明了的方式来展示这种药水的神奇魔力。台子是由十几个茶箱子堆成的,上面就盖了一张土黄色的帆布。我不会把证明书带在身上,哪怕这种药水获得的证明书都可以铺一条从这儿到苏格兰的马路了,我更喜欢让大家眼见为实。毕竟,就算多马曾打算将手指刺进救世主的伤口,他也仍旧是一位圣人[4]。”

“先生,你这是在亵渎圣人!”还是那个人的声音。

格默说:“详情记录在福音书上,朋友,你可以去读读这本书。”他将瓶子放在一张小桌子上,此外,桌上还摆着一小截蜡烛和一件闪闪发光的工具。

“为了追寻真理,”他提高嗓门,“自然得先有人遭受痛苦,我才能缓解他的症状。我会速战速决,所以大家痛苦的时间会很短。但是痛感越剧烈,随后的解脱感就越甜蜜。你们当中谁愿意上台做志愿者?谁愿意为自己的同胞流一点儿鲜血?我向你保证,这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

格默拿起那件工具——一根被磨得锋利的钢针,“快上来,随便哪位……”他故意邀请那些最不愿意上台的观众,便能听到他们急切的拒绝声,“上帝啊,我可不愿意上去。”格默将目光落到詹姆斯身上,然后又看向格蕾丝。

“夫人,您是这位男孩的母亲吗?”

“是的,先生。自从他父亲死在了法国战争中,我便独自抚养他。”人群中响起一片低声的赞许和好奇声。

格默说:“他为国捐躯,可真是一位无私的英雄。夫人,这个男孩能否为真理奉献一滴遗传自他父亲的军人之血。夫人,真理比国家要更加伟大!”

“我的比利!绝不可能!他的皮肤就像丝绸一样,哪怕是膝盖被擦伤了,他也会疼得脸色苍白。”

“他是个痛觉敏感的孩子?”

“是的,他的痛觉十分敏感。先生,请您原谅。”

“难道您还没不明白?他正是我需要的志愿者!夫人,如果您愿意把他交给我……”有些人大叫道:“让他上台吧!”“我向您保证,事后您绝对可以自豪地对其他人夸耀说,您的比利把知识之光、希望之火和镇痛之香带给了这些——”他大手一挥,“——同胞们!夫人,别犹豫了,疼痛不会持续很久,一眨眼就过去了。您就当是为了纪念他的父亲。”

詹姆斯说道:“妈妈,您就让我去吧。我想像父亲一样,做一个勇敢的人。”

格默深知凡事皆有度,过犹不及。他像卫理公会教徒一样高举双手,向众人示意道:“大家把这个男孩送到台子上来!把他递到我这儿来!”

众人开始将詹姆斯往前推。一位本地屠夫直接将詹姆斯抱到台子上,他的手掌上还沾着被风干成黑色的污血。“就在此地!”格默说,“正是此时!比利,你将迎来你的大日子!大日子!”

站在众人面前的詹姆斯丝毫没有怯场,格默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则低头望着这一张张天真而愚蠢的面孔。詹姆斯发现有个人站在棚子后面的出口附近,那人戴着一顶巨大的假头套,露出的半张脸上有一只充满智慧的眼睛。他还能看到那人的衣领和肩膀,那人穿了一件上等布料的衣服。有那么一会儿那只眼睛也望向了詹姆斯,审视着他。然后,格雷将詹姆斯的身子转了过去,表演正式开始了!

格默邀请屠夫上台来帮忙抓住男孩,屠夫有些忸怩不安,但仍高兴得龇牙咧嘴。格默挥动着手里的钢针,向众人展示它的锋利,然后请屠夫摸一下它的针尖。屠夫用手指轻轻地按了按针尖,手指上瞬间冒出一颗珍珠大小的血珠。屠夫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而后又咧嘴笑了起来,并向众人展示他受伤了的手指。格默抓住詹姆斯的手指,将他的手掌翻转过来,使其手心朝上。格默把钢针放在男孩手心的皮肤上,仿佛是与自己的良心搏斗一般停顿了好几秒,然后将钢针刺进了男孩的手心,针尖造成了一个浅浅的小伤口。詹姆斯尖叫着晕倒在屠夫的手臂里。人群爆发出激动的呼喊声。格默挥舞着手臂示意众人先安静下来。他把钢针放到桌子上并点燃那一小截蜡烛,将嗅盐放在男孩的鼻子下晃了晃,男孩很快便醒了过来。屠夫拍了拍詹姆斯的肩膀,仿佛自己是一名为男孩担忧的好心叔叔。然后屠夫按照格默的指示抓住了男孩的手腕,格默将烛火快速地烧过男孩细嫩的皮肤。被困在屠夫手臂中的詹姆斯不断地挣扎、号叫和乞求。伴随着屠夫的微笑,男孩又晕过去了,接着又醒过来。最后,蜡烛被放回到桌子上。

格默把装着治疗药水的瓶子打开,将它举到男孩的嘴边。詹姆斯让自己尽可能地少喝一些这种药水,他相当熟悉它的味道:醋、鸦片酊和蜂蜜。众人仔细地注视着男孩的一举一动。区区几秒,男孩的力气似乎就已经恢复了,他精神抖擞地站起身来。出人意料的是,他仿佛一点儿都不害怕了。格默再次拿起钢针。屠夫准备抓住男孩,但格默向他摇了摇头。针尖再次落在男孩手心的皮肤上,格默极其缓慢地将针往皮肤里刺,直到钢针穿透手掌,露出半英寸长的针头。屠夫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是格默最喜欢的时刻——这一刻所有人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格默抽出钢针,用一块白布将其擦拭干净,然后像举起新婚之夜的床单似地举起这块白布。他又拿蜡烛灼烧男孩的皮肤,但男孩甚至都没有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