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5/9页)

霍布斯先生拥抱了他。

詹姆斯说:“让他演提修斯吧。我不知道角色之间有什么区别。”

“你真好,先生。但我不知道织布工的角色是否适合你。”罗斯道。

詹姆斯说:“对我来说角色都是一样的。”

罗斯看了看表,“这件事到时候再说,我相信迪先生要是看了那些角色……”

乔治·迪挣脱霍布斯先生,揩掉一条鼻涕,开心地看着詹姆斯,“你是屁股,我是提修斯!我是雅典的公爵!”

他开始跳来跳去,手舞足蹈。这种事是具有传染性的,排成两行的精神病患者都散开了。多特抓住詹姆斯的胳膊。他也踉踉跄跄地跟着她跳。不会跳舞的站在那里,像先知一样抖动着身体。弗贝洛小姐跳到火旁,把裙子给点着了,火很快被扑灭了。一张脚蹬从空中飞过,将一扇窗户砸得粉碎。有人跺脚、有人吆喝、有人吼叫,罗斯在嘈杂的声音中大声喊道:“朋友们,明天见,我们马上要出名了!”

看护进来了,挥舞着绳索和藤条。那些精神病患者在他们面前四散逃窜。

碰上没有下雨的日子,他们会在花园里排练。人们手里拿着破破烂烂的剧本,像地下城的居民一样眨巴着眼睛,鱼贯走出。罗斯模仿着这些角色,歌都由他唱,向大家演示精灵怎么跳舞,他的腿就像一只优雅的青蛙腿。

但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海伦娜用头撞了狄米特律斯,拉山德竟然把屎拉到自己身上。多特咬了一名看护的鼻子,结果在“棺材”里关了一个礼拜。乱归乱,但罗斯自有手腕,他不为所动,那部戏还是诞生了,跟原来设想的没什么两样。起初,詹姆斯不大情愿,可怜兮兮地念着自己的台词,最后却在织布工这个角色中找到了慰藉,无论是行动还是说话,他都得心应手,就连自己都感到惊讶。他的心情逐渐放松,痛苦也随之缓解。格默的针、坎尼的钳子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口渐渐消失了。他听到自己在笑,这让他吃惊不小。他不记得上次笑是什么时候了。

多特也神采奕奕,她有这样的本事。不管是有意温柔还是假意为之,她的气场都很足,不过,詹姆斯却不会担惊受怕了。他会对她眉目传情,会特意挨着她走过,近到手上的皮肤会触碰在一起。他们两个尚未说过情意绵绵的话。他无法在她面前表露心迹,这是因为缺乏语言,而非决心。但是,当他们一起演戏时,在虚幻月光下的虚幻林子里漫步时,罗斯和那些精神病患者安静地围在他们周围,他们又变得十分亲密,说着仿佛是他们自己写出来的台词。

“来吧,坐在这花床上,

我要抚摸你那亲切的脸庞,

将麝香蔷薇插在你光滑的头上,

亲吻你漂亮的大耳朵,带给我喜悦的可人儿。”

(他们坐下来,她拥抱了他。)

复活节后的那个礼拜,道具终于到了。柱子、假树、一轮月亮,背景上的人吃饱喝足后正在睡觉。还有一个大篮子,里面装着木剑、皇冠和披风。因为撒了粉再加上其他演员的汗而变得僵硬的紧身衣,还有颜色鲜艳的长袍,穿上会刺得皮肤生疼。没有一件衣服有完整的纽扣或者领结。此外还有一颗驴头。罗斯把它拿给詹姆斯,詹姆斯将那玩意儿套在头上,感觉沉甸甸的,还散发着兽皮腐烂的恶臭。他从驴头那双大小不一的眼睛里看着外面,呼吸在耳朵里发出隆隆的声响,像潮水拍打贝壳的声音。大家围在他身旁,罗斯大声喊道:“噢,波顿,你变了样儿!”

詹姆斯转身过去,从驴头的左眼看见赤身裸体的多特正将一件金色和鲜红色的衣服往头上套。那件衣服对她来说太大了。她抓紧衣服,转身,行了个屈膝礼,朝他走来。他合上眼睛,眼泪粘在了他下巴的短须上,手不由得哆嗦起来。他踉踉跄跄,生怕自己会倒下去。有人抓住驴头,从他头上拿了下来,另一个人支撑着他,他眨了眨眼睛,眼泪掉落下来。空气似围巾一样包裹着他的脸。多特正对他微笑。她真美啊。

五月的晚上,花园里,雅典的贵族、仙界的王侯、贵妇人在精神病院缓缓移动的阴影下进进出出。普尔小姐身材高大、一脸麻子,是一个来自道格斯的疯裁缝,她扮演的是海伦娜。亚当扮演的是迫克,穿着一条衬裙,正跟在他身旁,为她施展法术。詹姆斯则蹲在D形舞台外面。他的台词是:“这人会要回他的母马,到时候一切都会相安无事。”他戴着驴头,现在早就习惯了。多特坐在他身旁时,他才看到她。

亚当说:“躺在地上好好睡一觉吧,我要在你的眼睛上施法……”

多特抓住詹姆斯的手,唇印在他的疤痕上,然后引着他的手摸到衣服的顶端,将它摁在她隆起的胸部上,掌下的乳头随之变硬了。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

迫克在唱歌:“有情人终成眷属,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是怎样的礼物?是突然而至的喜悦。

一个声音在召唤他们,他们挣扎着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过草地。詹姆斯听见一只甲虫嗡嗡飞过,然后听见多特说:“来吧,坐在这花床上……”

他们每次见面,胆子也越来越大。两人会在树林后、在昏暗的月光下,或是紧贴着墙面互相抚摸。他们周围的那出戏正慢慢腾腾地进入尾声。霍布斯先生脱肛了,而那个精神错乱的教师约翰·约翰逊接到通知后,立即取代了他。柯林斯兄弟声称上帝向他们口述了布伦特福德一家粘胶厂新的继承合同。提修斯比他还要疯狂一点儿。罗斯先生脱掉外套、取下假发,对他们的所作所为都心知肚明,像赶牲口一样地将他们赶向第一晚的表演现场。

看护变得越加散漫。他们懒懒散散地伸开四肢坐在地上,抽烟,玩骰子,喝了酒便打瞌睡。上个礼拜,多特和詹姆斯就在医院的门口闲逛,现在,他们溜到大楼里,在走廊里迷路了。他们往房间里面看去,最后找到了一间适合他们此行目的的房间。房间很宽敞,除了好几百件堆起来的束衣外别无他物,而且只有一扇装有栅栏的高窗。外面的噪声渐弱了,这里宛如梦境。他们躺在束衣上,衣服发出的声音像在叹息,散发着一股汗臭、狗的毯子和堆肥的气味。那是灵魂在致命的战斗中发出的芳香。这恐怕就是炼狱的气味,詹姆斯想。

多特掀开裙子,詹姆斯跪下来,轻轻地抚摸她。她颤抖着,身子前倾,将他的马裤拉至膝头,找到他的阳物,用舌头舔着他的龟头。自从圣彼得之行他感受到痛楚后,再也没出现这种酣畅淋漓的快感,是那样震惊、强烈。他摇摇晃晃地从她身边站起来,动作有些笨拙,他很害怕。多特朝他走去,从身后抓住他,头靠在他的颈背上。他在她的臂弯里转过身来,亲吻她,紧紧地吻着她的嘴。他们拖着脚步走向束衣铺就的床,重重地往后倒在上面,两人的牙齿和脸碰在了一起。他的插入很野蛮,那是刺死一个人或一只动物才用到的力量。他本来希望自己能够温柔些。多特喘着气,打他的肋骨。他做动作时,一件束衣的扣子嵌入了他的膝盖。疼痛好似一条黑色的绳索,他用力地抓住它。詹姆斯像一个真正的疯子一样哈哈大笑,他看到她也笑了。时而皱眉,时而哭泣,时而反抗,时而舔他的脸。他将阳物从她身体里拔了出来,射在她的腹部。她用手揩掉精液,然后在一件束衣上把手擦掉。詹姆斯仰面躺在她身旁。房间里有一只苍蝇,说不定是从花园里跟他们进来的。苍蝇是唯一的见证者。多特说:“我们必须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