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我们并不笨,我们只是穷(第4/5页)
“我不知道汉斯·汉森先生如何,但大家看到穷人时都是这么想的。”
“请听我说,”激情昂扬的库尔德青年说道,“我不会占用太多的时间。一个一个的穷人可能会被人们同情,可要是整个国家都贫穷的话,那么世界上其他国家首先就会认为这个国家愚蠢、没有头脑,会认为它懒惰、肮脏和无能。这个国家不会被同情,而会受到嘲笑。它的文化、传统、习俗也会受到嘲笑。其他国家的人们有时也会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难为情,不再嘲笑这个国家。要是这个国家的移民成了工人的主体,包揽了最差的活的话,为了安抚这些移民,不让他们造反,他们会假装对他们的文化感兴趣,甚至还会装出一副平等的样子。”
“让他说说看,他是在说哪个国家呢?”
“让我来补充一下,”另一个库尔德青年插嘴说道,“对于那些自相残杀、互相迫害的人,人们甚至都不屑于嘲笑了。我在德国的姑父去年夏天来到卡尔斯,从他的言谈中,我明白了这一点。世界已经不再容忍那些残暴野蛮的国家了。”
“难道你是在以西方人的名义在威胁我们吗?”
“这样一来,”激昂的库尔德青年继续说道,“一个西方人,当他遇到一个穷国的人,他的心里很本能地就会产生歧视。他会觉得,这个人来自愚蠢的国家,所以才会这么穷。西方人还会认为,这个人也许满脑子都是那些害得他们国家贫穷的胡思乱想。”
“也不是没有道理……”
“要是你也和那个自大的作家一样认为我们很愚蠢的话,你就直说吧。至少那个不信奉真主的家伙在下地狱之前,还敢出现在电视里,看着我们的眼睛勇敢地说出了他认为土耳其人都很愚蠢。”
“对不起,电视里的人看不到观众的眼睛。”
“那位先生并没有说‘看到’,只是说‘看着’,”卡迪菲说道。
“朋友们,大家就不要像在公开的辩论会上似的再互相争论了,”正在做记录的左派分子说道,“另外,大家都说慢一点。”
“他要是不说出他指的是哪个国家,我是不会住嘴的。我们都要明白,在一家德国报纸上发表歧视我们自己的声明是对祖国的背叛。”
“我不是背叛国家,我和你们的想法是一样的,”激昂的库尔德青年站起来说道,“因此,我希望在声明上写上,就算有一天有这样的机会,他们给我发签证的话,我也不去德国。”
“谁也不会给你这样游手好闲的人发放欧洲签证的。”
“别说签证了,政府连护照都不会给他。”
“是的,他们不会给,”激昂的年轻人谦虚地说道,“就算他们给我签证,我也去了,而且我在街上碰到的第一个西方人也很好,也不歧视我的话,但因为他是西方人,所以我还是会认为他歧视我。因为听说在德国的土耳其人都是这样的……所以要想不受歧视的话,惟一要做的事就是证明给他们看,我们考虑问题的方式和他们一样。这非但不可能,更伤人自尊。”
“孩子,你开头说的不对,但后面却说的很好,”一名上了年纪的阿塞拜疆记者说道,“我们还是不要让德国的报纸写这些了,他们会讽刺我们的……”他停了片刻,然后狡黠地问道:“您说的是哪个国家?”
库尔德青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老记者身边的儿子说道:“他害怕说出来。”
“他害怕也是有道理的”,“他不像你们是为政府干活的”大家回应道。但老记者和他的儿子并没有生气。房间里的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时而还开个玩笑,就好像是在娱乐、做游戏一样。后来,卡听法泽尔说了所发生的一切。他在本子上这样写道:这种政治会议可以一直开上好几个小时,惟一需要的就是一大群抽着香烟、皱着眉头、胡子拉碴的大老爷们坐在那儿嬉笑扯皮,而他们自己却意识不到。
“我们不要当欧洲人!”另一个年轻的伊斯兰分子傲慢地说道,“那些用坦克和枪炮强迫我们按照他们的模式来生活的人最终可能会成功,但他们永远也无法改变我们的灵魂。”
“你们可以占有我的身体,但绝对无法占有我的灵魂,”一个库尔德青年用土耳其电影里的台词嘲讽道。
大家都被逗乐了,说这番话的年轻人也大度地笑了起来。
“我也有话要说,”坐在“神蓝”身边的一个年轻人说道,“我们当中很多人都崇拜西方,可他们却从来不说,就好像说自己崇拜西方很可耻一样。尽管他们没有说,可这儿仍然有一股‘我们不是欧洲人,请见谅’这样的一种气氛。”他转向身着皮夹克、正在作着记录的男子,说道,“请不要把前面我所说的写下来,现在请写:我为自己不是欧洲人而感到骄傲,为欧洲人眼中天真、残暴和愚昧的我而感到自豪,要是他们美的话,我就丑,要是他们聪明的话,我就蠢,要是他们现代的话,我就原始。”
没有人赞同这番话。在这儿每说一句话,都会被人取笑。有个人就插嘴说“你本来就很蠢!”可就在这时,两名左派分子当中年长的那个和身着黑色夹克的家伙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所以也没闹清楚这句话是谁说的。
堵在门口的红脸年轻人这时也开始念起诗来,诗是这样开头的:“欧洲啊欧洲/你就在那儿呆着吧/就算在梦里/我们也不会向恶魔屈服”。在咳嗽声和谈笑声中,法泽尔好不容易才听到后面的句子,但他后来并没有把后面的诗告诉卡,而是把大家对这首诗的异议告诉了卡。这些异议当中有三条被写到了给欧洲的声明和卡那首题为《全人类和星辰》的诗里:
1“我们不要害怕那个地方,那儿也没什么可怕的。”人近中年的一个左派人士喊道。
2不时地问“您说的是哪个国家”的阿塞拜疆裔老记者说道:“我们不要放弃我们土耳其人的属性和宗教。”之后,他便高谈阔论起十字军东征、犹太人大屠杀、在美国被杀死的印第安人以及法国人在阿尔及利亚杀死的穆斯林。就在这时,人群之中有好事之徒悄悄地问道:“卡尔斯和整个安纳多卢地区上百万的亚美尼亚人在哪儿呢?”正在作笔录的奸细因为同情他,所以没有把他的名字记下来。
3其中一个人说道:“这么冗长而且无聊的诗谁也不会去翻译,而且汉斯·汉森先生也不会把它登在报纸上的。”这也给了在场的诗人们(总共有三个)一个借口,他们开始抱怨起土耳其诗人在世界上被孤立的处境。
大家一致认为这首诗很无聊,很愚昧。当红脸的年轻人大汗淋漓地朗诵完这首诗时,几个人嘲讽地鼓起了掌。大家都说,这首诗要是在德国的报纸上发表的话,“我们”会受到更厉害地嘲笑的。那个姑父在德国的库尔德青年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