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反贪婪(第10/19页)
“麦格斯先生你已经见过了,”塔格特说,“你们能够相处得愉快,让我真是太高兴了。”他期待般地停了一下,但那两个人谁都没做声。“麦格斯先生是铁路整体规划的代表,你今后和他会有许多合作的机会。”
“什么是铁路整体规划?”
“这是一个……一个在三星期前刚刚生效的新的全国性的安排,你一定能理解和赞成,并且会发现它很实用。”她对于他还在使用这种伎俩感到惊异,好像只要抢先说出她的看法,就可以令她无法改动了。“这项紧急措施挽救了国家的铁路系统。”
“具体计划是什么?”
“你当然能意识到,任何施工任务在目前这种紧急状况下都是难以完成的。现在——暂时来看——根本不可能铺设新轨道。因此,国家面临的首要问题是把交通行业完整地保存下来,保存现有的一切工厂和设施。为了国家的生存,就必须——”
“具体计划是什么?”
“作为确保国家生存的一项政策,全国的铁路被联合成一体,它们的资源被整合到一起。设在华盛顿的铁路联合会作为整个行业唯一的理事,得到全体上缴的总收入,然后遵循一种……一种更为现代的分配概念,把收入划分给不同的铁路公司。”
“这概念是什么?”
“不用担心,产权是得到充分保护的,只不过采取了一种新的形式。每家铁路公司独立负责它自己的经营、列车运行计划以及铁路和设备的维护。作为对全国联合的贡献,每家铁路在必要时都要无偿将自己的轨道和设备提供给其他铁路公司使用。到了年底,联合会对总收入进行分配,每一家铁路就会得到报酬。但是,分配不是胡乱地按老一套的那种跑了多少趟车,运了多少吨货物来计算,而是根据需求——就是说,维护自己的铁轨是每一家铁路最主要的需求,报酬是根据每家拥有和维护的铁轨总长度来计算的。”
这番话她听得很清楚,也完全明白它的含义。她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对于这种像噩梦一般的精神错乱,她根本就不屑再去表示愤怒、担心或是反对,可人们竟然愿意去假装相信这是正常的。她感到一种麻木的空虚——感到自己已经是出离了的愤怒。
“我们现在跨两岸的火车用的是谁的铁路?”她冷冷地问道。
“当然是我们自己的了,”吉姆急忙说,“是从纽约到伊利诺伊州的贝福特,离开贝福特之后,我们是用南大西洋公司的轨道。”
“一直到旧金山吗?”
“这个,总比你当初想用的那条绕行线路要快多了。”
“我们自己的火车免费用别人的铁轨?”
“另外,你的那条绕行路线后来也行不通,西堪萨斯公司的轨道完蛋了,而且另外——”
“是不是免费使用南大西洋公司的轨道?”
“这个,我们也同意他们免费通过我们的密西西比大桥了。”
她过了一阵,开口问道:“你看过地图没有?”
“当然了,”麦格斯先生出人意料地答话了,“你们拥有的铁路线是全国最长的,因此你用不着担心。”
艾迪·威勒斯憋不住笑了出来。
麦格斯茫然地看了看他。“你这是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艾迪·威勒斯无奈地说,“没什么。”
“麦格斯先生,”她说,“你看看地图就会明白,我们跨两岸运输所用轨道的三分之二的维护费用都是由我们的竞争者们无偿提供的。”
“当然是这样了。”他说道,但他却眯缝起眼睛,满腹狐疑地盯着她,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同时,我们却通过手里那些没人走的、没用的轨道拿到了报酬。”她说。
麦格斯明白了——顿时像没了兴趣般地把身体向后一靠。
“不是这样!”吉姆大声喊叫了起来,“在我们长途火车以前经过的地区,还有很多我们当地的火车在跑——在衣阿华、内布拉斯加和科罗拉多——隧道的另一边,是加利福尼亚、内华达和犹他。”
“我们的地方火车每天只有两趟,”艾迪·威勒斯冷漠、平淡的口气像是在读着一份商业报表,“有些地方更少。”
“是靠什么来决定各家铁路列车的运行车次?”她问。
“公众的利益。”吉姆回答。
“是联合会。”艾迪说。
“过去这三周,全国停开了多少车次?”
“其实,”吉姆急忙说,“这项计划已经协调了行业内的关系,并且消灭了恶性竞争。”
“它是把全国百分之三十的车次都消灭了,”艾迪说,“现在大家都在竞争的是向联合会申请取消车次,而最后存活下来的就是那些能做到一趟车都不跑的公司。”
“有没有人算过南大西洋铁路公司还能坚持多久?”
“这和你没任何——”麦格斯说。
“别说了,库菲!”吉姆叫道。
“南大西洋公司的总裁,”艾迪冷冷地说,“已经自杀了。”
“那是毫不相干的!”吉姆嚷嚷着,“那是因为一件私事!”
她默默地坐在那儿看着他们,在她已经麻木而无动于衷的脑子里,仍存有一点不解:吉姆向来能够把他的失败转嫁到周围最突出的人头上,就像他对待丹·康威和科罗拉多州的企业家们那样,把他们当做替罪羊,从而保全自己;可是,在面临覆灭的深渊时,为了苟延残喘而死死抓住一个弱小的濒临破产者已经被榨干的尸骨,这甚至都不合掠夺者的行规。
她那同人理论的冲动几乎令她忍不住要去张口争论和指出明显的事实——但她一看到他们的神情,便知道他们心里其实都很清楚。他们的说法和她不同,脑子里的意识也是她无法想象的,但对于她想要告诉他们的一切,他们全都明白,再去向他们说明他们的做法是多么不合理,后果会多么可怕,已经毫无用处。麦格斯和塔格特心里都很清楚——他们这种意识的奥妙之处就是可以用于逃避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