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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温已经超过了三十六摄氏度。电视台也在争相报道酷暑来临。

绿带着琉晴坐电车三十分钟左右抵达一个特设会场,参加这里正在举办的恐龙展。绿完全不知道这有什么趣味,但琉晴十分兴奋,对一种叫剑龙蛋的化石十分痴迷。

他们从早上出来后,就在那个会场里待了足足六个小时。这期间,琉晴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一个看起来差不多年纪的、同样热爱恐龙的男孩。他便抛下绿,自顾自在会场里四处奔跑。绿跟那个男孩的母亲也聊了一会儿,不过说的多半是诸如“男孩子就是毛躁,真是头疼啊”之类的话。每次她这般说,绿都觉得莫名焦躁,心道果真如此吗?但她很快就察觉到自己不痛快的原因了。无意识间,绿脑子里想的不是琉晴,而是庆多。庆多并不是个毛躁的男孩。

他们与那男孩和他的母亲,四人一起吃了午餐。在餐桌上,她明白了那位母亲说这话的意思。那男孩跟琉晴一样,都是一刻都停不下来、粗野而且不听管教。

吃过午餐后,琉晴依旧与那男孩一起玩耍。绿却渐渐窘困起来,她害怕那男孩的母亲会知道“抱错孩子”的事。

若是她知道了会如何反应呢?猜想大概会说,交换孩子什么的简直不敢相信,亏你做得出来之类的。

绿都还没有向家附近的妈妈们介绍过琉晴,当然也没有提起庆多已经不在自己身边的事情。她说不出口,也不能找人商量。这种事任谁都不能感同身受吧,可任谁都不能成为解决这个难题的当事人。而对绿来说,即便到了此刻,这个难题也并没有解决。

绿筋疲力尽,她想快点回家。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三点。

她问琉晴,要不要稍微睡个午觉,但琉晴说他想玩游戏机。

绿便一头栽倒在床上,就像被梦魇吸住了一般昏睡过去。

卧室的门一直开着,尽管睡着了,但她还记得耳边传来那早已听熟的琉晴的游戏机的声音。然而,她再一睁眼,天色已经微暗了。

看了看时钟,已经过了六点,她睡了三个多小时。

她慌忙跳起来,看了看客厅,鸦雀无声。

没看见琉晴的身影,经常随手放置在沙发上的游戏机也不在。

挂在餐厅座椅背上的琉晴的小背包也不见了。

绿跑到玄关处一看,鞋子也不见了。

她脸上失去了血色,几乎要晕过去。

“琉晴!”

她发出从来没有过的声音大声呼喊着,一边仔细在每个房间搜索,也许他是藏在了什么地方。

是浴室,想到这点的时候,她全身的血又涌了上来。浴缸里昨晚泡澡的水还留在那里。通常她都是早上洗完衣服就会把水放掉,但这天因为一大早就出门了所以……

琉晴也许是在玩水。这时,他的脚下一滑……

脑海里浮现出琉晴的小身体漂浮在浴缸里的模样,她几乎要惨叫出声。

她推开浴室的门,一个人也没有。再打开浴缸的盖子,还是没有。

剩下的就只有储藏室了。绿打开门一看,琉晴根本不可能在里面。储藏室的东西堆积如山,即便是琉晴的小身躯也是不可能钻进去的。

“琉晴!”

没有任何回音,也没有任何声响。一个刚满七岁的小男孩,不可能隐藏得如此彻底。

绿在玄关处穿上鞋子,跑到了外面。儿童馆已经闭馆了,要去的话只有公园了。

她开始后悔穿着拖鞋出来了,好几次都差点摔倒,但还是心急如焚地奔跑着。

到了公园,绿彻底绝望了。公园里听不到一点孩子的声音。太阳完全西沉,公园的灯已经亮了起来。

公园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给警察打电话,已经走投无路了,虽然会把事情闹大,但现在已经别无他法了。

手机应该放在衣袋里了,就在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手机在衣袋里振动着响了起来。

绿慌忙地掏出来,放在耳边。

“啊!”

绿吐出一口气,全身都松弛下来。她就这样跌坐在公园的正中央。

良多接到绿的电话时正在车里。出了宇都宫,马上就要进入首都高速公路的时候,他听了绿的话,直接驶入首都高速公路,穿过关越机动车道,朝前桥奔去。

已经尽量将车开快,但良多抵达斋木家的时候还是过了八点。把车停在电器店门前,他便推开了商店的门。

“不好意思!我是野野宫。”

听到这个声音,在客厅与琉晴玩耍的庆多满脸放光地站了起来。

斋木家刚吃过晚餐时,琉晴突然回来了。雄大和由佳里虽然大吃一惊,但还是把琉晴带到佛堂那边,对着佛龛说了些什么。不久,琉晴一个人吃了顿迟到的晚餐,心情大好地大笑大闹起来,逗得雄大等人哈哈大笑。大和和美结也十分开心,黏在琉晴的身边不肯离开。

雄大和由佳里都没有给庆多做任何解释。

庆多却这样理解,他以为“任务”结束了,琉晴也回来了,良多是来接自己的。最近他晚上也没有哭,跟大和和美结吵架也基本不会再输了。让他们给买的暑假练习册每天都做了许多页,以至于雄大都阻止他说“别再做了”。四十天分量的练习册,无论是国语还是算数都在一周内做完了。

我已经变坚强了,也变优秀了。

所以“任务”结束了,所以爸爸来接自己了,妈妈大概正在车里等候……

“琉晴!”

是良多的声音在呼唤。

这个声音令庆多当场蹲了下去。随后,庆多马上钻进了房间最里面的壁橱,藏了起来。

爸爸来接的不是自己。他不想看到爸爸的脸,也不想被爸爸看到。

“哎呀,你好你好。”

雄大把良多迎进来,说明了情况。

“说是公寓的旁边有一个公园,从阳台上能看到公园,见到有一对父子正在放风筝……就想放风筝了。”

“放风筝?”

良多的脸冷下来。雄大竟这样把孩子的借口照盘全收。

“他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从厨房走出来的由佳里回答了良多的问题。

“问了他,好像是紧贴着过检票口的大人的身后过来的。”

“但是,竟然能走到这里……”

琉晴确实很擅长记路。但是从东京到这里至少需要换乘两次,而且必须乘坐新干线。他究竟是如何通过新干线的检票口的?说起来,这条路线……以前跟绿一起坐电车来过一次。是那个时候记下了路线吗?

“这家伙就这方面机灵得很。”

雄大有些自豪地夸赞着琉晴。良多却十分恼火。

“这种时候还夸他吗,麻烦好好教训一下吧,不教训一下,以后不是会三番五次搞出这种事情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