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切尔·普莱斯(第5/5页)

“真没想到他竟然坚持了这么长时间。”艾达说。

“是啊!他竟然没在十五年前就死于伤寒、昏睡病、疟疾之类的。我敢肯定母亲离开他后,他的卫生状况绝对一落千丈。”

艾达什么话都没说。当然啦,作为医生,她对热带疾病了如指掌,对利娅的专家腔颇不以为然。我们之间就是这样。不管在哪儿,只要多走几步,就会踩到姐妹们的脚趾头。

“哎呀,”我突然说,“你给母亲写信说过父亲的事吗?”

“没有。我觉得艾达可能会想当面告诉她。”

艾达一字一顿地说:“我认为母亲很早以前就当作他已经死了。”

我们吃完鸡肉串,聊起了母亲,我还稍微聊了聊赤道酒店。我想我们这辈子终于有一次能像个体面的家庭那样共度一个下午了。但后来,果不其然,利娅又聊起蒙博托把她丈夫关进牢里、军队怎么恐吓每个人、扎伊尔最近的行贿阴谋之类的事了。我悄悄跟你透一句,我在河的这一岸有这么多客人,完全是拜这些贿赂所赐。但我没这么说。然后,她又说起了葡萄牙人、比利时人和美国人是怎么把可怜的非洲彻头彻尾地废掉了。

“利娅,你的这些哭哭啼啼的故事,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我几乎喊了起来。我觉得我是受够了,再加上烟抽完了,天又这么热。我的皮肤这么白皙,阳光却直直地照射着我的脑袋。不过说真的,有太阳倒也好,之前我们毕竟还在宫殿里看了那么些东西:杀妻,墙壁里的奴隶骨头!这些恐怖的事情和我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那都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我指出,这儿的当地人早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葡萄牙人出现,等着他们来买奴隶。阿波美国王发现,卖十五个以前的邻居,就能换来一门上好的葡萄牙大炮,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但利娅似乎永远是有备而来。自然,她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她说我们不可能理解葡萄牙人来之前他们的社会环境究竟如何。“这是一个人口稀疏的国家,”她说,“它从来就没办法养活大量的人口。”

“所以呢?”我仔细查看着自己的指甲,说实在的,现在指甲的样子太难看。

“所以,我们认为的大屠杀很可能是一种被误读的仪式。说不定这是他们在饥馑时期维持人口平衡的措施。又或许,他们认为奴隶都会前往一个更好的地方。”

艾达插嘴道:“一点点仪式性杀戮,一点点婴儿死亡率。不过是许许多多种健康的自然进程之一嘛,我们根本没必要多想。”她的嗓音听上去竟然像极了利娅。虽然我觉得艾达是在开玩笑,而利娅却是从来不开玩笑的。

利娅皱着眉头看了看艾达,又瞅了瞅我,搞不清楚我们之中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敌人,她决定拿我开刀。“你不能简简单单就假定我们认为的对错和他们的对错是完全一致的。”她说。

“汝不可杀人。”我回敬道,“那可不仅仅是我们的思维方式。碰巧圣经里就是这么写的。”

利娅和艾达笑眯眯地互看了一眼。

“没错。向圣经致意。”利娅说,用她的酒瓶碰了碰我的酒瓶。

“塔塔·耶稣是班加拉!”艾达说着,也举起了酒瓶。她和利娅又对看了一眼,开始像鬣狗似的笑了起来。

“耶稣就是毒木!”利娅说,“向毒木牧师致意。向他的五个老婆致意。”

艾达停下不笑了。“那指的就是我们。”

“谁?”我说,“什么意思?”

“拿单的五个传说中的老婆,肯定指的就是我们。”

利娅凝视着她。“你说得对。”

就像我说的:黑夜,白昼,还有七月四日。我甚至压根儿就不想去搞明白。

①蕾切尔错用了“brainchild”(智慧结晶)一词,把句子说反了。应为:“整个行程是利娅的智慧结晶。”

②③语出莎士比亚《暴风雨》,此处采用了朱生豪译本。

④日本首都高速四号新宿线上行方向设置的停车区域。

⑤“重婚浸信会教友”“五妻圣灵降临派教友”原文分别为“Baptist Bigamist”“Pentecostal Pentigamist”,二人在做押头韵的文字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