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马卡尔采夫·伊戈尔·伊万诺维奇(第3/6页)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他对妻子说。

“你道德真纯正,加里克!我才不管斯大林呢,对我宝贵的是你!”

“住嘴,吉娜!”他用手捂住了她的嘴,但她推开了他,从铺上站了起来。

“难道你不明白: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得救……”

马卡尔采夫请老头送他进了城。他从那里给主任打了电话。

“你跑到哪里去了?”那人惊讶地问道。“都在找你……”

“我儿子在路上生病了。”

“你赶快回来,需要你……那个案件搞错了……”

在回林业区的路上他从老头手里夺过缰绳,自己吆喝着,用鞭子抽马。

“医生案件撤销了!”一进门他就对吉娜喊道。

“我说什么来着!”

马卡尔采夫一家回来了。中央委员会里表面平静,但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了。在二十大的筹备过程中马卡尔采夫是最积极的人之一。他工作热情高涨,精力充沛,并且重新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了。当许多人由于崇拜时期沾染了严重污点的过去被从中央委员会调到别的单位时,没有碰他。

他所服从的那些人没有引起他的好感。世界颠倒了过来,于是他们从底部站了起来。当斯大林中风躺在地板上并哭泣的时候,他们曾站在说不出话的他的周围。现在宝座空着了。彼此提防的他们开始说起集体领导来了。谁也不想输,马卡尔采夫也完全受他们支配。过去的事情片刻间可能成为罪状,但也可能把你推到前面。贝利亚企图利用时机独揽大权,但是他丧了命。打发卡冈诺维奇退了休。莫洛托夫被赶到蒙古去当大使。马卡尔采夫努力不去回忆和他的交往。朱可夫用坦克支持了赫鲁晓夫。伊万·谢洛夫,亲自消灭了声名卓著的元帅们的枪决班班长,在贝利亚被杀死后领导了国家安全委员会,所以马卡尔采夫经常在中央委员会的会议上看到他。他知道,谢洛夫是赫鲁晓夫的亲戚。生活在改变,但仍然是那种生活。不过没有人要求忏悔。评价的根据不是昨天的,而是今天的行为:你现在所倾向的人。

幸运的是,在中央委员会他是大拉套中的使役马,政治局交给这个拉套的是工作,留给自己的只有一样东西——权力。他和顾问小组一起写了整章整章的赫鲁晓夫发言。当他们偶然得知马卡尔采夫躲在林业区的事后,正是赫鲁晓夫笑了很长时间。在赫鲁晓夫的一次出国访问之后——其间马卡尔采夫负责给新闻界提供正确的消息——他向马卡尔采夫推荐了《劳动真理报》。前任编辑什雷科夫,中央委员,此前不久在小圈子中提出了一个问题,报刊是否过分频繁地在小事情上提及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的名字,并因此损害了第一书记的伟大和他个人的谦虚品德。什雷科夫被打发退了休。

成了主编后,马卡尔采夫越来越频繁地思考,斯大林的惩罚对于忠诚于事业的党员来说并非像人们有时对此谈论的那样可怕。但是在思考斯大林本人时,他逐渐使自己相信,他从来没有完全信任过斯大林。一个鞋匠的儿子,马卡尔采夫思索道,做梦也不会梦见成为整个俄罗斯的统治者,为高加索所受的压迫而报复她。但是在站稳脚跟并消灭了自己的敌人后,他越来越经常地想,要让他,斯大林,成为所有国家劳动者的真正领袖。而希特勒认为这个位置是自己的。两个人下象棋——我们是卒子。我也是!

搞懂了斯大林后,马卡尔采夫松了口气并在实际上忘记了斯大林。他为赫鲁晓夫工作并忘我地这样做着,他对自己说,我在为事业工作。1962年赫鲁晓夫在马卡尔采夫五十周岁时亲自把列宁勋章挂在了他的胸前,他夸奖说:“马卡尔采夫编辑——是我们的人!”

早在年轻时马卡尔采夫就以善于在一个人身上区分出主要特征而出名,他也不止一次地听到,那个外号是如何缠住了主人。正是伊戈尔把赫鲁晓夫未来的接班人称为长着浓密眉毛的人,于是这个特征后来开始流传,在更高层产生了著名的关于斯大林小胡子的笑话。伊戈尔作为“长着浓眉的人”的随员参加了国事访问。

伊戈尔本人则猜想,他自我感觉稳固不是因为在中央委员会有老关系,也不是因为曾帮助过莫洛托夫、赫鲁晓夫和现在长着浓眉的人。马卡尔采夫的力量在于,早在斯大林时期他就奇怪地被允许去见政治局永远的委员。不是去见那个从来没有过实权的第二十七位巴库政治委员,也不是去见那个在1956年,按赫鲁晓夫的说法,被魔鬼迷住了的首席元帅,而是去见那个永远不引人注意的人。

马卡尔采夫明白,机关的元老,那位他私下称为瘦削的同志的人,在政治局其他成员的衬托下是一个独特的人物。他的风格是守旧。他本人认为自己是列宁的近卫军,尽管跟后者没有关系。他曾是一个忠诚的斯大林派,但是暗地里认为,大规模的迫害不合理,不依靠这个也可以控制住大家,结果他是对的。伊戈尔觉着,他是他们当中唯一一个仍然有所信仰的人,其他人都是厚颜无耻之徒。现在他掌握着对内和对外意识形态的所有脉络,并且这种不引人注目的地位给了他特殊的满足。

马卡尔采夫只能猜想,他,一个普通的指导员,因为什么引起了此人对自己的注意。但是有一次邀请他到别墅去见瘦削的同志。那个人在花园迎接了伊戈尔。瘦削的同志穿着一件中国华达呢长风衣,打着伞并穿着套鞋,尽管是晴朗的6月。橡胶套鞋早就停止生产了,但是红色三角橡胶厂专门为他生产,厂长有一次秘密地告诉了他这件事。

他们在户外的椴树下喝茶。马卡尔采夫努力表现出,他不愚蠢,他谦虚,并猜测,为什么能用得上他。主人讲述,他是如何在医生的坚持下戒了烟。伊戈尔马上掐灭了香烟。瘦削的同志笑了笑,然后提出了助手的职务。

“我需要一位会写作并且明白为什么写作的工作人员。”

这就更加出乎意料了:一般认为,瘦削的同志是唯一一个亲自写自己报告的人。伊戈尔当然同意了:拒绝可能成为他履历的终结。然而未来的领导突然被斯大林任命为《真理报》编辑。他再次邀请了马卡尔采夫,他们又好好谈了一次。从那时起伊戈尔开始定期来喝茶(主人不喝任何更烈的东西)。一年又一年,喝茶的次数变得少了,但习惯保持了下来。

这种关系既不是友谊,也非下属与上司那样的必需关系,更多是互利的共生现象。喝茶时马卡尔采夫揣测出上面即将兴起的风气,而更愿意不引人注意的同志则了解到下面的风吹草动。马卡尔采夫对于他来说是他不会再向下俯就的那个级别的党员。这里也有言犹未尽的地方,但是这让两个人都满意。马卡尔采夫甚至对季娜伊达隐瞒了这种关系。他觉着,椴树下的喝茶对他是某种侮辱,而是什么,他不想给自己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