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马卡尔采夫·伊戈尔·伊万诺维奇(第4/6页)

领导《劳动真理报》的不仅是主管部门,还有喝茶的瘦削同志,尽管没人谈到过这一点。正是他把马卡尔采夫列入了长着浓眉的人的最重要发言的起草小组。而后来,在二十三大上把他列入了候补委员名单。

然而,没有周折的时间越长,就越摆脱不掉它们很快会出现的念头。腾飞增加了坠落的风险。马卡尔采夫五十岁了,所以他有顾虑。他不太看重物质待遇,但是地位仍旧让他焦虑。只有在向上的前进中他才能感到稳定,但是最近这种前进慢了下来。要知道一旦停下来,你就会往下滑落。身体不像以前了。每天,尽管他尽量不去想这个,但都有什么地方在痛:不是背(像医生们说的盐分沉着),就是肝。他喜欢吃东西,而且吃得过量,喜欢喝酒。至于女人,在男人聚会中谈起她们时,他会笑着说,到老了他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她们所有人的构造是一样的。就像唐波夫近郊的老护林员所说的,无论找多久,那里是横着长的女人你是找不到的。

当然,马卡尔采夫明白,他占据的职位不是极限,但是某种淡漠以及他不清楚的一些外部原因使他不能够更加积极。“我的正派会坏我的事的。”他夸奖自己,因为不像有些人踩着对手的脚向前走。

无论如何,马卡尔采夫相信信仰的胜利。相信的不是手段,而是结果,是总有一天应该到来的幸福。不是对他,是对其他人来说。

在过去的68年捷克事件的日子里马卡尔采夫以为:我们不会走极端,我们不会派兵进入的。就是在斯大林时我们也没能那样对待南斯拉夫。要是我在上面的话,我是不会允许的。他对杜布切克有好感,但那是在内心深处,深得以至于没有对自己坦白过。伊戈尔·伊万诺维奇不赞成当前领导人的沾沾自喜。宽容让他们害怕。他肯定会以另一种方式行事,更文雅一些。不过还不知道,马卡尔采夫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出现,如果他走过剩下的四级台阶的话:中央委员,政治局候补委员,政治局委员,政治局中强者集团成员。不,不!他的最高纲领还有一级台阶。

表面上这种思考没有任何表现。他甚至害怕自己内心的排斥,更不要说是外面了。与其说是惯性,不如说是健全的理性变得比他本人更强,它操控他的行为、行动方针。别人不敢说,马卡尔采夫可不能不遇到潜流。

有两次曾向他调查,《劳动真理报》中有多少犹太族人。他明白:在捷克事件后,意识形态的肌肉开始绷紧了。他安慰自己道,这是必须的,他会保持分寸的。然而68年12月中旬马卡尔采夫不得不紧张了一阵。

岳母从顿河罗斯托夫来到他家里做客待了两周。她去逛了博物馆,去了国营百货商店和中央百货商店,对长长的排队现象感到赞叹。

“我的女婿负的责任很大,聊天都不行。”她开玩笑地嘟囔道。“不过,我自己也是跑来跑去的……”

“您不要排队了!您写个单子,我派司机去……”

“不行,加里克!别再给您添麻烦了……”

岳母比他大五岁并且她一直强调这一点。一次他回家早了,他在记者之家的全苏记者思想工作会议上担任主席,他累了,想马上躺下。除了岳母外,房间里还坐着一位留着船长式短胡子的陌生人,像现在的学者。小岳母竟然连情夫也养起来了!

客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出了手,仔细看了看他后,用有些刺耳的声音说道:

“亚历山大。”

“伊戈尔。”马卡尔采夫立即回答道,尽管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正式地和人认识了。

“纳斯佳姐姐和他在一个班学习过。”岳母解释说。“他们是好朋友,一起玩耍。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战前在罗斯托夫。萨尼亚正好大学要毕业了。这不找到了。要在大街上我就认不出来了……加里克,您饿了吗?”

岳母出去到厨房去了。

“您是什么系毕业的?”伊戈尔问萨尼亚。他问不是因为感兴趣,而是为了谈话。“是物理系吗?”

“是数理系。”客人说道。

马卡尔采夫甚至没有夸奖自己的洞察力。别的不敢说,人他很快能弄清楚。岳母把盘子放在了他面前:一条冷鸡腿和两只西红柿,这是他喜欢的。

“您吃晚饭吗?”

“谢谢。”客人嘟哝道。

他不是很健谈。

“他不想吃。”岳母解释说。“他说他饱了。而我晚上要保持身材。就像法国人说的,一分钟在舌头上,一辈子落在大腿上。”

“您是《劳动真理报》的编辑?”亚历山大瞟了一眼红色的新鲜的12月的西红柿。

不清楚的是,他问这个是想请求办什么事(求报纸主编办的事是有的,伊戈尔·伊万诺维奇对此不感到惊讶,认为是应该的就尽可能帮忙),还是也纯粹出于礼貌才问的。

“对,我是记者。”伊戈尔·伊万诺维奇稍加纠正并有腔有调地说。“三十岁时给自己配副眼镜,三十五岁时得上黏膜炎,四十岁时说,伙计们,‘再见’,四十五岁时会被杀害或者死去……”

“这是谁的作品?”

“民间的。年轻的记者们喝点酒后唱的。年长并且越过了界线的人是不会说的。”

“您多大了?”

“满五十六岁了。”

“这么说来,并非所有的预言都会实现!”客人再次瞟了一眼鲜红的西红柿。

“可是我有神经根炎,肝有点毛病。”马卡尔采夫笑了笑。

“物理学中有这样一个概念,叫临界点。水,水,突然在临界点后是冰,另一个质。我想,人的临界点是相对的。”

“那你的身体怎么样,萨尼亚?”岳母问道。

“十年以前,我以为,我的临界点到了。医生们吓唬说:你死定了。可是我自己尽力帮助了自己。哦,我该走了。我晚上也工作……”

“您在保密的研究所工作?”马卡尔采夫问道,他再次相信没有弄错,因为大多数研究机关都是邮政信箱代号。

“基本上是!”客人站了起来。“祝您健康!”

他们彼此握了握手,然后岳母去送自己姐姐的同班同学去了。走廊里可以听到他们压低的说话声、笑声。伊戈尔·伊万诺维奇把盘子挪开,倒了半杯博尔若米矿泉水,喝了下去,等了等打嗝,用嘴唇从万宝路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后美美地深吸了一口。岳母回来了。

“喜欢我的客人吗?”

“总体上说……”马卡尔采夫有分寸地嘟哝了一句,他已经在考虑自己的事情了。

“可他是个多谦虚的人呀!要知道全世界都在谈论和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