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威廉士太太和闪电(第2/3页)

“哎呀,你这婆娘,那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性命交关。无论谁只要对这个问题稍微留心一下,就知道让风吹进来就等于把雷电引来。你还没把门关上一半;快关紧吧——赶快,否则我们全都完蛋了。啊,在这种时候和这么个疯子关在一个屋子里真是倒霉透了。莫第摩,你又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不过是开水龙头。这屋子里实在是闷热得难受。我要洗洗脸和手。”

“你简直是一点儿脑子都没有了!雷电打到别的东西上面一闪,它就要打到水上五十次。千万把它拧上吧。啊,天哪,我准知道绝对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我们。我好像觉得……莫第摩,那是什么?”

“这是他妈——是一张照片。把它碰下来了。”

“那么你是紧靠着墙呀!我从来没听说有这么粗心的!你难道不知道没有再比墙传电传得更凶的吗?快离开那儿!你还差点儿咒骂开了。啊,你怎么坏到这样不可救药呢?你一家人遭到多大的危险呀!莫第摩,你是不是照我给你说的,订了一个鸭绒床垫?”

“没有。忘了。”

“忘了!这说不定会要你的命。现在你要是有鸭绒床垫的话,就可以把它铺在屋子当中,躺在上面,那就高枕无忧了。进来吧——赶快进来,免得你再有机会干出胡闹的事情。”

我试了一试,可是小柜子关上了门就容不下我们两个,除非我们情愿闷死。我喘了一阵气。然后挣扎出来。我老婆大声喊道:

“莫第摩,一定要想个办法给你保障安全。你把壁炉架上当头放着的那本德文书拿给我,还要一支蜡烛,可是你别点着它;给我一根火柴,我在这里面来点。那本书里说得有些办法。”

我把书找着了——结果是牺牲了一只花瓶和几件别的容易打碎的东西;这位太太就点着蜡烛把自己关闭起来。我获得了片刻的安宁;然后她又大声叫道:

“莫第摩,那是什么响?”

“没什么,是那只猫。”

“猫!啊,完蛋了!快抓住它,把它关在脸盆柜里面。千万要快,亲爱的,猫儿浑身都是电。我准知道经过这一夜可怕的危险,头发都得吓白。”

我又听见了那闷住的低沉哭声。要不是为了这个,我绝不会动手动脚在黑暗中乱闯那一场。

可是我还是去执行我的任务——爬过椅子,碰到各种障碍物,都是硬的,而且大多数都是边上很锋利的——

最后我才把小猫猫抓来关在脸盆柜里;结果碰坏了许多家具,小腿也碰坏了,损失四百多元。然后鞋柜里传出这么几句闷声的话:

“这上面说最安全的办法是站在屋子当中的一把椅子上,莫第摩;椅子的腿必须用非导体绝缘才行。这就是说,你必须把椅子的腿都放在大玻璃杯里。(咝!——砰——哗啦啦!——轰隆!)啊,听这声音!赶快吧,莫第摩,别叫它打中了。”

我极力设法找到了大玻璃杯。我拿到手的是最后四个——

其余的通通打破了。我把椅子的腿垫好,再请求进一步的指示。

“莫第摩,这上面说:‘Wahrend eines Gewitters entferne man Metalle, wie z.B.,Ringe, Uhren, Schlussel, etc.,von sieh und halte sich auch nicht an solchen Stellen auf, woviele Metalle bei einander liegen, oder mit andern Korpen verbunden sind, wie an Herden, Oefen, Eisengittern u. dgl.'这是什么意思,莫第摩?”

“哼,我也不大明白。这句话好像是有点含糊。德文书里所说的办法多少都有点含糊。不过我想那句话主要是属于与格的,有些地方为了吉利,掺进了一点儿属格和对格;所以我猜这是说你必须弄些金属在身边。”

“是呀,一定是这个意思。这么讲才有道理。金属有避雷针的性质,你知道吧。快戴上你那顶救火队的钢盔,莫第摩,那差不多全是金属的。”

我找到了钢盔,把它戴上——在那么热的夜里,屋子又关得很严,那实在是一个很笨重、很不舒服的东西。连穿着睡衣都似乎是超过了我的实际需要。

“莫第摩,我看你的腰部应该保护一下。请你把你那民兵队的马刀带在身上,好吗?”

我遵命照办了。

“还有,莫第摩,你应该想个办法保护你的脚。千万把马扎子带上吧。”

我又照办了——一声不响——尽量地忍住气。

“莫第摩,书上说:‘Das Gewitter lauten ist sehr gefahrlich, weil die Glocke selbst, sowie der durch das Lauten veranlasste Luftzug und die Hohe des Thurmes den Blitz anziehen konnten.’莫第摩,这是不是说有雷雨的时候不敲教堂的钟,就有危险呢?”

“对了,似乎是这个意思——要是这句话里用的是单数、主格、过去分词的话,我猜是这样的。是呀,我想这是说因为教堂的钟楼太高,又没有Luftzug,所以逢到暴风雨的时候要是不敲钟,那就很危险(sehr gefahrlich);并且还有,你看,这句话的措辞就……”

“别管它那么多,莫第摩,别浪费宝贵的时间说空话吧,快把那吃饭铃拿来,就在门道里。赶快,莫第摩,亲爱的,我们大致是平安无事了。啊,亲爱的,我的确相信我们终于可以得救了!”

我们那所避暑的小别墅在一排高山的顶上,俯视着一个山谷。我们附近有几个农庄——最近的相隔只有三四百码的距离。

我在椅子上站着,拼命把那只铃摇得当当的响,大约摇了七八分钟之后,我们的百叶窗突然从外面被人拉开,一盏晃眼的牛眼灯在窗口伸进来,随即有人粗声问道:

“这儿究竟出了什么事?”

窗口挤满了人头,那些头上尽是眼睛,睁得大大的,盯住我的睡衣和我那副雄赳赳的装备。

我扔掉手里的铃,慌慌张张地从椅子上跳下来,说道:

“并没有什么事,朋友们——不过是因为外面的雷雨,有点儿担心罢了。我是在打算避闪电呢。”

“雷雨?闪电?哈,麦克威廉士先生,你发神经病了吗?今晚上天气多好,满天星斗,根本就没有风雨呀。”

我往外面望了一下,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随后我说:

“我不懂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清清楚楚地从窗帘和百叶窗缝里看见一道道闪电的光,也听见雷响。”

那些人一个个笑得倒在地上——其中有两个人笑死了。活着的人当中有一个说道:

“可惜你没想到打开窗户往对面那座高山顶上望一望。你们听见的是大炮响,你们看见的是放炮的火光。你知道吗,半夜里来了个电报,带来一个消息,加飞尔被提名为总统候选人了——原来就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