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烽火照西京(第6/11页)

云皎心里又是一阵难受,他现在竟连跟她同桌吃饭都不肯了吗?由于心情不好,她也没有什么胃口,见云初末已经离开,她也随即放下筷子,一声不吭地跟出了门。此时千雪衣已经离开了客栈,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她是去找泠涯了。

云皎和云初末再次找到她的时候,千雪衣正站在泠涯的府邸门前,跟那几个守卫王府的护卫理论,看那架势就差跟人家打一架硬闯进门了。

王府外,千雪衣愤愤不平地叉着腰:“本姑娘真的是来找你们家主人的,不信的话,你们可以通报啊,看看泠涯愿不愿意见我。”

守卫王府的将领挡在前面,冷冷道:“放肆,皇子殿下的名讳,岂是你这等草民能叫的?”

“你……”千雪衣气得咬牙切齿,侧过了身子轻笑道,“我不仅能叫他的名字,还要嫁给他当王妃呢!”

说着,她把泠涯的玉佩拿了出来,沾沾自喜道:“看到没有,这个是你家主人送给我的,这可是北朝历代国君送给王后的信物。”

那些护卫当然不认得这等珍贵的东西,只是泠涯皇子在前往边关的路上遇刺,到现在生死未知,这女子若真是认识泠涯皇子的话,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于是那将领只当她是妄图攀附皇家的骗子,手里拔出刀剑威吓道:“刁民快快离开,不然,休怪我等不客气!”

千雪衣气得直跺脚,但见对方态度强硬,也只能暂时退下来再做打算。她转身走下了台阶,回头注视着面前的宏伟府邸,一时间怔住了神。

这便是泠涯一直住的地方吗?巍峨高耸的院墙,金色璀璨的琉璃以及门前威风凛凛的石狮……这些东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心里的那个人,他的地位是多么尊崇,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是多么遥远。

千雪衣望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王府,沿着长街漫不经心地走着,思索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才能见泠涯一面。不知不觉走到一家舞坊前,见舞坊的门口挤满了人,看上去甚是热闹,她稍稍顿足,也跟着走了过去。

原来是年关将近,休邑王准备在王府设宴,宴请群臣,可惜府中的舞姬不够,所以打算在外面招收几名舞姬入府。休邑王在北朝位高权重,能够进入他的府中充当舞姬,自然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所以城中的舞姬们纷纷涌到此处,争相报名参加选拔。

千雪衣呆呆地看着舞坊门口的告示,脸上逐渐泛起希望的光芒,她虽然远在偏远山村,但也知道休邑王是泠涯的皇叔,休邑王设宴,泠涯一定会去的。想到此,她连忙挤过人群,来到舞坊主人的跟前,匆匆忙忙在名单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接下来的几天,便是在舞坊中参加选拔,以千雪衣的容貌和舞姿,自然是稳稳当当能够入选的。紧接着,她又跟那些被选中的舞姬一起排舞,帝京中的宫舞与北塞不同,好在她自小学舞,早就打好了根基,因此学习起来并没有那么困难。

由于千雪衣搬进了舞坊中,客栈的房间算是空了下来,他们也不必整日跟着千雪衣到处走。云初末到现在还是不愿意理她,云皎一开始还能厚着脸皮凑上去跟他吃饭,但在发觉云初末果然在有意躲着她之后,她连吃饭都不再跟他一起了,只让小二做好了端到房里去。

眼见着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没有任何转变,云皎心下很是凄然。这天早上,她闷闷不乐地打开窗子,发现外面纷纷扬扬下起了雪,回想起几个月前曾与云初末约定要一起堆雪人,她的心里更是难受,站在窗子边望着外面苍茫的天地失了神。

良久之后,云皎缓缓伸出手去,冰凉的雪花落在手心里,顷刻就化成了水渍。她呆呆地望着,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你们说……云初末是不是再也不想见我了?”

她的话一出口,连自己都愣住了,回想起这些天云初末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淡,莫不是他真的不愿意再见到她了吧?也是,他出生入死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只是想让姝妤复活而已,她却鬼迷心窍说什么混账话,居然妄想要他停下,现在的云初末肯定以为她不自量力,对姝妤也没安好心,所以才一直冷落她,想让她发觉到这点自行离开。

云皎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地转身回去,她答应了泠涯会跟着千雪衣的,所以这段时间,无论云初末怎么讨厌她,她也不会离开幻梦长空之境。若是真要离开的话,也得等到泠涯回来,她把千雪衣的下落告诉他才行。

想到已经好几天没去看望千雪衣,所以她只身出了门,刚走出客栈便不由得哑然失笑,现在雪下得这么大,她连把伞都没有带,身上肯定会湿透的吧?然而只迟疑了一会儿,她便默默地迈步走进了大雪中……

舞坊外停着几辆马车,看样子是休邑王派人来接舞姬入府的,云皎站在舞坊的角落里,看着千雪衣倾身走进了马车。由于事先隐了身形,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所以她就在那里怔怔地站了半晌,马车已经离去很久了才恍惚地回过神。

她的身上落了一层雪花,融化的冰水凝在乳白狐毛上,看上去湿漉漉的,即使隔着厚厚的棉衣,还是感到刺骨冰寒。云皎站了一会儿,陷入纠结中,她不想回客栈,但是除此之外又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于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郁闷地走了回去。

雪越发大了起来,街上起初还能遇到几个匆忙跑过的人,不消片刻就没了人影。偌大的帝京中,只剩下她一个人漫不经心地走着,发丝上落着雪花,很快就凝结在一块儿,她冷得忍不住发抖,抱臂细细揉搓着勉强保持自己的体温,看上去有点儿狼狈。

她走到客栈前,抬眼见到不远处的身影,不知不觉顿住了脚步。云初末撑伞站在客栈门口,颀长的身姿沉静而优雅,身后的狐裘披风随风微微飘着,在这漫天的大雪中,竟恍惚有种遗世独立、绝尘临仙的风华。

她默默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上前。云初末这时也注意到她,打量着她浑身狼狈的模样,微微蹙眉,手中的流光一划,那把伞顷刻变回了玉笛,他迈步朝着云皎走了过来,将自己的狐裘披风解下来披在云皎身上,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却仍是没有说话。

从客栈门口到房间的路上,云皎一直偷偷地注视着他,欲言又止好一会儿,又默默地低下头去。接近房间门口,云初末这才把她放开,率先迈步走进了房间中,云皎赶紧跟上他的脚步,望着他的背影低声嗫嚅着:“云初末,对不起……”

云初末的身子一顿,并没有转过身来,只用清淡和缓的语气说道:“你到现在……才知道说对不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