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襄王梦(第4/6页)

  夏夜清凉的风微微拂过,南溪脸上却微微浮起一丝燥热。

  周末纪晨阳和肖弦都过符家来吃饭,因还未开饭,符清泉抱着猫和肖弦私下聊些什么,南溪终于下定决心,走过去跟符清泉说:“你有没有朋友要养猫?”

  符清泉正和肖弦聊得起劲,忽然被她打断,符清泉脸色便拉了下来,态度之中十分不满:“你又怎么了?”

  “你要是有朋友养猫,又不嫌弃糖糖腿瘸,就把糖糖送出去吧。”

  符清泉仍未开口,只护犊子般的抱住糖糖,目光惊疑不定,许久后他开口,声音出乎意料的低落:“你要把糖糖送人?”

  “是的。”

  “你养了两年了。”

  “我知道。”

  “之前要你不养,你非要养,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符清泉不知何故恼怒起来,“现在看它腿瘸了又要送出去,你嫌它跛脚,别人就不嫌了吗?”

  南溪亦十分不舍,然而她还是定下心来,平静地说:“我不是嫌它跛脚,而是晨阳对它过敏。”

  纪晨阳听见他们争执起来,忙过来打圆场:“没事没事,我又不是天天来吃饭,我不抱它就好了。”

  南溪拉开他袖子,只见纪晨阳胳膊上有数块红斑,形状可怖:“这样你还说没事?”

  符清泉皱着眉一言不发,肖弦也连忙劝道:“算了算了,来,你把糖糖给我,我先抱我那里养几天,你们想想再决定不迟。”

  “你那里是度假村,哪里能养猫?”

  肖弦不由分说抢过糖糖:“我管他呢,公司付了钱我就是大爷,养了再说!”

  纪晨阳很过意不去,南溪却甚为坚决。

  有时候,人是需要狠心一点的。

  她知道符清泉一定要把糖糖养在家里的目的,原来糖糖最爱挠人,符清泉一不小心便要被它抓出一身爪痕,于是他干脆撞残它,让它终身再无伤人之力。

  他要的不过是只宠物,能让他玩弄于鼓掌之中,对糖糖如是,对她亦如是。

  糖糖离开这个家,也许没有人再疼它,也许……也许还会死,南溪想,就像她现在这样,离开符清泉的庇护,她不晓得自己是否有谋生之力。

  然而,即便是死,也比现在的处境要好。

  至于纪晨阳是不是那个对的人,南溪也不知道,她只知道,不是纪晨阳,也会是别人。

  总归不会是符清泉。

  符爸爸和南妈妈本来也要做和事佬,奈何南溪态度坚决,符清泉最后只好让步,答应让肖弦先把糖糖抱走养几天。

  糖糖送走后,好几晚一家人聊天的时候,符清泉吹两声口哨想唤糖糖出来,醒悟到糖糖不在后,脸色就变得极差。南溪虽也惦记糖糖,却不如符清泉这般失落,倒是纪晨阳这回放开手脚来。原来他很想讨好糖糖走宠物路线,奈何体质实在不搭,逗一回糖糖自己回去好些天都吃不消。现下糖糖被送走,符爸爸再招呼他吃饭下棋什么的,他便老实不客气地留下来。南妈妈对他印象也越来越好,甚至于每回他来的时候都要亲自下厨招待,俨然已是待女婿的态度。

  纪家那头也对这门亲事热心起来,隐约透出些意思,要纪晨阳带南溪回去,正式地见个面。南溪虽决意死了对符清泉的那条心,却不敢这么快又定下来,纪晨阳对她确实是很好很好的,然而她自问长到这么大,虽未遇到过什么特倒霉的事,但也未见得运气特别好。

  纪晨阳这馅饼来得太大了些,她怕一不留神,就把自己砸晕了。

  好在纪晨阳耐性十足,入冬时他约南溪去北方滑雪,南溪借口有行里知名的大家到苏州唱《惊梦》,委婉地拒绝了这一提议。因为许多柳暗花未明的关系,从朦胧走向公开,或从公开走向拜拜,都是从孤男寡女相约旅行开始的。纪晨阳也不灰心,当下托人买了两张票,陪南溪一起过去,顺便去老苏州吃本地的风味菜。前辈的《惊梦》唱得稳重又不失飘逸,老苏州的豆腐脑更是清爽可口,这样的短途旅行倒是让南溪玩得很是开心。回到家里符爸和南妈已经睡下,南溪庆幸今日少了一番审问,蹑手蹑脚地回三楼,一开房门,却闻到一股不该属于她卧室的烟味。

  房间幽暗,南溪一时竟忘了要去开灯,只看到有一丝缭绕烟雾,伴着一明一灭的火光,是符清泉,符清泉在她房里抽烟。

  南溪已很久未见过他抽烟的模样,上一次还是很多年前,很多年前淡淡的烟草味道。

  她摸着门把,诧异地问:“你怎么在我房里?”

  “今天方阿姨打过电话给我。”

  南溪微微一愣,纪晨阳的母亲姓方,她不解问道:“她找晨阳有事?我们……他手机开着呀。”

  “晨阳……”这名字在符清泉舌尖打了个转,像带着某种奇异的情绪,让南溪越发疑惑,又听符清泉低声道,“她是找我。”

  南溪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找你做什么?”

  “医生说,你可能堕过胎。”

  南溪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雪白,良久后忽笑起来:“是吗?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符清泉被她不以为然的反应激怒,随手操起桌上的玉镇纸扔过来,南溪不闪不避,玉镇纸坚硬的底座正正地砸中她额角。她扶着墙倒下去的,符清泉似乎仍未解恨,却不好再动手,恨恨地砸下烟头,又拿皮鞋狠狠地踩碾过去,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见不得光的人和事挫骨扬灰似的。

  “那个男人是谁?”

  “男人?”

  “那个让你为他堕胎的男人!”符清泉轻易地又被激怒,“你简直丢尽了我们符家的脸!”

  他眯着眼,极不理解地瞪着她,她脸色有些骇人,尤其那苍白如雪的脸上,一抹笑容显得越发诡异。然而他心头气极,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你做的好事,连我都瞒得密不透风!难怪当年要你回来,你死都不肯!现在可好了,你不是巴巴地要嫁到纪家去吗?给你做年检的医生,是方阿姨的牌搭子!”

  南溪明白过来,早知道纸包不住火,她也未曾想过要包。只是这种事,到底不值得公告天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