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金陵请愿(第2/4页)

赵闵堂说:“我自己的病还用旁人诊治吗?不瞒你说,此病我心知肚明,只是还在治疗当中,再有半年,必会病愈。”翁泉海说:“我们去南京请愿,只需几日而已。”

但是赵闵堂还是百般凑理由推诿。翁泉海只好告辞,另寻他人。

老婆对赵闵堂的推诿很是不满,指点着他的脑门子说:“这是多好的机会啊,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要是成了,说不定还得写进书里,子孙万代都记着你的大名!你怕什么?上海也是大地方,要是政府有意见,早就动手了,还能让你们把会安安稳稳开完吗?”赵闵堂听着老婆的话挺入耳,还是不吭声。

翁泉海回到上海中医学会会议室,告诉另外三个中医代表,赵闵堂身体不适,不能去南京请愿,是否再想办法。他从包里拿出请愿书说:“我们去南京的请愿书,我已经初拟好了,题目为《呈为请求排除中国医药发展之障碍,以提高国际上文化地位事》,此请愿书递交国民党第三次代表大会及民国行政院。另一份题目为《呈为请求明令却回废止中医之议案,并于下届卫生委员会加入中医,以维国本,而定民心事》,此请愿书递交卫生部。各位看看,望多提建议。”

三个中医代表聚精会神地看请愿书。

这时候,赵闵堂来了,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各位同仁,我此番前来,就是想和你们一起去南京请愿。我身体有恙,是自己的事,不能因为自己的小事,耽误了国家的大事,耽误了中医药界的事。孰大孰小,我赵闵堂还是分得清的。”

翁泉海高兴地说:“讲得好,我们需要的就是赵大夫这种执着的精神。欢迎你的加入,只是一旦决定下来,就不能更改了。”赵闵堂郑重地说:“我赵闵堂说话掷地有声,决不更改!”

翁泉海环顾众人说:“好,现在人全了,我们开个小组会议。2月23日举行的中央卫生委员会议上,被邀的卫生委员全是西医。他们说,中国卫生行政最大的障碍就是中医中药,如果不把中医中药取消,不能算是革命。日本能强大,全靠明治维新,明治维新能够一新民间的面貌,就是废除汉医汉药,所以卫生会议要负起全责拟订议案,交由政府执行,才算完成革命大业。卫生会议有这些西医专家,再加上汪精卫一派的中央委员,更是如虎添翼,他们认为废止中医案一经通过,只要交政府执行,便可以安然达到目的。而我们在此时逆流而上,可谓是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溅起的浪花到底能不能掷地有声,还是未知。此番去南京请愿,任重道远,前途未卜,大家心里要有所准备。”

几个代表一一表态:“我们既然已经决定前往,就是义无反顾,就算血洒南京城,也在所不惜!”“我已把后事安顿好了,现在是一身轻松。”“能有机会为我国的中医中药尽一份微薄之力,我们的荣幸,一条命算什么?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如重比泰山,虽死无憾!”

赵闵堂最后说:“各位说的有些严重了吧,不就是请愿嘛,怎么还生生死死的?咱们已经召开了全国医药代表大会,会开得不是挺顺利吗?也没人反对啊?”

翁泉海说:“赵大夫,我们是把丑话说在前面,因为事有千变。志坚未必事成,但志不坚事必不成。我们需要众志成城的信心和义无反顾的决心。”

赵闵堂连连称是。

为表示对赴南京请愿代表团的支持,岳小婉等戏剧演员进行义演。散戏后,岳小婉请翁泉海上汽车,要送他回家。

翁泉海说:“岳小姐,多谢您的盛情款待,翁某代表赴南京请愿代表团再次感谢您。”岳小婉说:“翁大夫,您就不要客气了,你们做的是大事,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们文艺界帮不上别的忙,唯有尽绵薄之力,为你们壮行,望能早日凯旋归来。”她说着拿出一个布包,“这是用细钢丝织成的背心,可防刀防弹。此行任重道远,还是有备无患为好,望不要推辞。”

翁泉海接过布包说:“岳小姐一番心意,翁某无以为报,只有铭记在心。”岳小婉说:“如果您想报答,那就安安稳稳地回来,再为我抚琴一曲。”

回到家里,翁泉海来到老沙头屋内说:“老沙,咱俩认识一年多了,日子过得真快,你哥哥我这人毛病不少,上了急劲,话没轻重,拿不准尺寸,要是哪句伤到你了,望不要挂怀。”老沙头摆手说:“哪有的事!”

翁泉海继续说:“我知道你是老北风磨出来的人,皮糙肉筋道,平常事进不了你的心。老沙啊,你救过我,是我的恩人,我当初留你,是想感谢你,可日子久了,我都忘了要感谢你的事了。你就像我的兄弟,在你面前,我是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连个吃相都没有,倒是轻松自在……老沙,我这辈子能有你这样的兄弟,值当了。老沙,哥哥我走了,如能平安回来,你可得给我炖上一锅好吃的……”

老沙头低着头,轻微的鼾声传来。翁泉海扶老沙头躺在床上,给他脱鞋盖被子,熄灯走出去。老沙头闭着眼睛装睡,眼泪从眼角缓缓涌出来……

第二天上午,来了、泉子、斧子、小铜锣站成一排,翁泉海对他们说:“来了和泉子跟我时间最长,斧子来的晚点,小铜锣最晚。可不管早来晚来,你们都是我的好学生,今天为师把这几本书分别赠送给你们。来了,这本《黄帝内经》送你,学医而不读《灵枢》《素问》,则不明经络,无以知治病之由。《伤寒论》和《金匮要略》送给泉子和斧子,不读《伤寒论》《金匮要略》,无以知立方之法,而无从施治。《本草纲目》送给小铜锣,不读此书,无以知药之性,得药之性,再尽人之性,则可去疾除病。你们可以各自专心研究自己手里的书,然后再互换所学,交流心得,以求齐步前行,持之以恒必成器。为师希望你们在今后的路上,能互相辅佐,成为一辈子的师兄弟,千万不要因贪名求利而反目成仇。”

来了问:“师父,您今天怎么说起这些来了?”泉子说:“是啊,师父,有您在,我们跟您学就行了。”小铜锣说:“师父,是不是我们哪做错了,您要把我们逐出师门啊?”斧子说:“师父,我不走,您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走!”

翁泉海笑道:“你们说什么呢?这是我给你们留的作业,我去南京,你们在家看书,等我回来,是要考问的。”几个学徒这才放心地笑了。

赵闵堂虽然答应去南京请愿,但心里总是忐忑不安,就来到吴雪初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