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劳燕分飞(第4/5页)

翁晓嵘要给老爸做六十大寿,征求他的意见。翁泉海说:“这事得问你妈,我全听她的。”葆秀说:“我哪能管得了你爸啊,还是让他自己说吧。”

翁晓嵘笑着说:“看你们二老,大喜的事还推来推去的。”高小朴提议,大家一人提个方案来,然后再商定。

翁晓杰拍手说:“这个办法好。爸,您这可是大寿,得隆重点,大寿字不能少,大寿桃不能少,千响大挂鞭不能少,还得做一套富富态态的喜庆衣裳。”

翁泉海看着葆秀问:“夫人,你看行吗?”葆秀说:“我看鞭炮就别放了,用不着弄那么大的动静。”翁泉海点点头说:“说得对。”

翁晓嵘提议道:“早点把寿帖发出去,好确定能来多少人,得摆多少桌,到时候请几个好手艺的师傅,咱们就在这院里祝寿。”

翁泉海征求葆秀的意见:“夫人,你看行吗?”葆秀说:“请人来,那不是叫人家送礼吗?我看算了,就咱们家这些人,凑成一大桌,挺好的。”翁泉海说:“此言正合我意。”

高小朴说:“光有好菜不行,还得有好酒啊,爸,您把您那珍藏多年的好酒都拿出来吧。”翁泉海问:“夫人,你看行吗……不对,小朴,就算拿好酒出来,你也喝不到,我还是把好酒留着自己喝吧。”

葆秀说:“最重要的事你们都没想到,你爸最喜欢听戏,得叫个戏班子过来。”

“累了,躺会儿去。你们商量吧,我全听你妈的。”翁泉海说着走了。

给翁泉海做六十大寿,院里搭了戏台子,戏台上,演员唱昆曲《牧羊记·庆寿》:“昨日宿酲犹未醒,今朝绣阁又排筵。华堂深处风光好,别是人间一洞天……”

翁泉海身着喜庆衣裳抱着外孙看戏,葆秀、高小朴、翁晓嵘、翁晓杰、老沙头、来了、泉子、斧子、小铜锣坐在两旁。过了一会儿,翁泉海发现葆秀不在座位上,就让翁晓嵘去找。翁晓嵘找遍各屋不见人,急忙告诉老爸。高小朴让大家赶快分开去找。

翁泉海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空空的戏台,戏台渐渐模糊了……

黎明,道乐隐隐从山林中传出。葆秀挎着包裹走上山来,她站住身,抬眼向上望,灵霞观若隐若现。葆秀沿着长长的台阶走进灵霞观。

殿堂内,十几名道姑手持鼓、罄、铃子、木鱼、铛子、钹、笛子、箫、扬琴等各色乐器奏乐,静慧住持带领众道姑吟唱。葆秀站在殿堂外等候。

吟唱结束,葆秀向静慧住持求告:“我想出家,您就收下我吧。”静慧看着葆秀说:“施主,我不收徒弟。”

葆秀说:“我可以在您这干杂活,出苦力。”静慧道:“我道观中人皆自食其力,无须旁人伺候。”

葆秀说:“我家世代行医,我也学了些医术,可以为道观所用。”静慧不语。葆秀继续说:“我不怕脏不怕累,干什么活都行。”静慧仍不语。

葆秀哀求道:“我一定会尊师重道,一心跟您学习。”静慧问:“施主,请问你为何要出家?”“我已经无牵无挂了。”“你的心受伤了?”葆秀点点头。

静慧说:“还能记住伤痛,皆因六根未净,尘缘未了。”葆秀蹙眉颤声道:“我的心已经死了……”

静慧问:“心死了还如何学道?如何修心?施主,请下山去吧。”葆秀站着没动。静慧说:“执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间。”

葆秀问:“我什么时候能来?”静慧说:“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该走的时候自然会走,一切随缘吧。”“多谢住持。”

人家不肯收留,葆秀无奈,只好悻悻然地走了。

葆秀不辞而别,一下子击垮了翁泉海,他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老沙头端着药碗坐在床前劝道:“大哥,这是小朴精心给你煎的药,喝点吧。”

翁泉海说:“我的病我清楚,用不着旁人伸手。老沙,你说你嫂子能去哪儿呢?她没回老家,就是怕我去寻她,她是有意躲着我啊,她是彻底死心了。”

老沙头说:“嫂子是个泼实人,去哪儿都吃不了亏。她可能是一时没顺过气来,等出去溜达溜达,心宽绰了,说不定转眼就回来了。”

翁泉海伤感道:“在身边的时候是个人儿,可真走了就成了影儿,那影儿在屋里晃来晃去,一会儿炒菜呢,一会儿缝补衣裳呢,一会儿又跟我吵上了,她是嘴里吐豆子,我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可等我能吐出话来,她就没影儿了。老沙,我难受啊,我心疼啊,我想跟她说说话啊……”说着眼睛湿润了。

岳小婉坐着汽车来到翁家,走进堂屋。翁泉海从卧室缓缓走出来,看着岳小婉说:“看你脸色,康复得不错。”岳小婉说:“可是你瘦多了。翁大哥,都是我不好,一定是我伤了嫂子的心,我对不起你。”

翁泉海说:“这事跟你无关。我给你治病是尽我的本分。就算是旁人,我也会这样做的。”岳小婉问:“嫂子为何走了?”

翁泉海摇头说:“看不上我,不想跟我过了呗。你千万不要多虑,我和你嫂子的事,都是我不好,没照顾好她。”他说着递过一个信封,“药方在里面,照方抓药,按时服药,对你有好处。我能做的也就这点事了。”

岳小婉接过信封说:“多谢翁大哥。你要保重身体,碰上难处尽管跟我说,不要客气。”翁泉海说:“我一个老人家,孤孤单单的,哪有什么难处,再说我也打算歇着了,诊所交给年轻人去打理。我累了,回屋睡会儿去。”

岳小婉起身朝外走。翁泉海望着岳小婉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汽车行驶着,岳小婉从包里拿出信封,抽出信纸展开:

小婉你好,多谢你来看望我。我老了,也无趣了,只想清清静静地走完余生,请你不要担心我,不要惦念我,也不要再来了……

岳小婉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信纸上……

翁泉海一个人心情烦闷,就到老沙头屋里来闲聊,他坐到床前,发现一只破袜子,前后都有洞,就说:“这么个破袜子扔了吧。”

“别扔,补好了一样穿。”老沙头拉了把椅子让翁泉海坐,自己坐在床上说,“大哥,你别小看这破袜子,它也有讲究。我听人讲,有个男人在外面拈花惹草,把钱都花在一个女人身上。一次,他的袜子有个洞,就让那女人给补一下。那女人撇嘴道,谁给你补那臭袜子!那个男人回到家里,媳妇发现他的袜子破了,不声不响把那破袜子补好,用嘴咬断线。男人感动了,心想还是自己媳妇好。从这以后,他再也不花心了。”

翁泉海说:“这媳妇真好,那个男人太可恶。”老沙头说:“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不犯错?错了能改就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