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劳燕分飞(第3/5页)

葆秀冷笑:“我烦你了?是你自己心烦。自打去给她治病,你就跟丢了魂着了魔一样,茶不思饭不想,枕边放个本子,摸黑都能在上面写两笔。还练成说梦话的本事,闭着眼睛给我讲课,什么中医治伤寒,要扶正祛邪,固本守元,什么施治上,应采用伤寒辨六经与温病辨卫气营血相结合的办法,在方药上则经方与时方合用,打破成规,方能见奇效。”

翁泉海奇怪道:“这你都背下来了?”葆秀说:“半夜三更不停念叨,傻子也能背下来!”翁泉海解释说:“命比天大,我这不是急的嘛。”葆秀质问:“我浑身难受,你怎么不急?回来你问过我吗?我早饭吃不上,你管过我吗?”

翁泉海一时语塞。

月光笼罩着庭院,翁泉海在厨房煎药,他忽然内急,就出去方便,完事后他急忙回到厨房,见葆秀站在药锅前搅拌药汤,就喊:“你干什么?往锅里放了什么?”葆秀气呼呼地说:“我下毒了!我就是不想叫她好!怎么,你想杀了我?”

翁泉海怒火中烧,骂道:“你给我滚!最毒不过妇人心,说的就是你!”葆秀舀了一勺药汤欲喝:“你不是怀疑我下毒了吗?我喝给你看!”

翁泉海挥手打落汤勺,吼道:“葆秀,你到底要干什么啊?”葆秀颤声道:“你没睡,我过来看你不在,怕药糊了底,就随手搅了搅!怎么?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翁泉海愣住了。

早晨,翁泉海来到客厅,见桌上摆着丰盛的饭菜,就说:“呦,弄了这么多菜。”葆秀说:“你熬夜伤身,得吃点好的。”

翁泉海笑着说:“还是你对我好。伤寒病最难治,我碰上也挠头,所以得多花些心思。御皇医那事,多亏斯蒂芬帮忙,这回人家有难处找到我,我也得帮忙,否则人情过往上说不过去。我昨夜里一时糊涂,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错了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葆秀平静地说:“大半夜我也迷迷糊糊,记不清了。”

吃过饭,翁泉海放下筷子说:“吃饱了就犯困,我睡个回笼觉去。”葆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翁泉海:“我想好了,是认真的,你签字吧。”

“困得眼都花了,看不清字,等我睡醒了再看。”翁泉海看了一眼,把信扔进汤盆里,“呦,怎么掉汤盆里去了?迷糊了。”转身进了卧室。他走到床边,看见一封信放在床上,拿起信看过随手撕了。

但是,葆秀已经铁了心,她对翁泉海说:“我意已决,你就成全我吧。如果不能协议离婚,我只能去法院起诉了。”翁泉海说:“我都认错了,还不行吗?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我不想跟你过了,难道不行吗?”“你跟我讲清楚为何不过了?”

葆秀痛心疾首道:“我知道当年我们结婚是我一厢情愿,但那时我想得开,只盼着相处久了,你会从心里接受我。自从你跟我分开住,我就有离开的想法,那时晓嵘和晓杰还小,你又忙于诊务,我担心孩子受苦,所以没走。后来我知道你和岳小婉产生了感情,我想走又不甘心,想和她斗一斗,看到头来谁能夺走你的心。这么多年过去,你从来没说要我给你生个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根本不在我身上。既然我们不合适,就没必要非得捆在一块。这些年,日子过得没滋没味儿的,人也没滋没味儿的,我很痛苦,可总是狠不下心来,也不想给咱爸添堵,就将就过下来了。眼下咱爸走了,咱俩也该有个了断,离了吧,离了我们都解脱了。泉海,我求求你了,签字吧。”

翁泉海哀求道:“自古以来,都是男休女,哪有女休男的?你给我留点面子行吗?”葆秀冷笑道:“原来是面子的事啊,那好办,你写休书,我签字。”“不写!”翁泉海扭头走了。

夜晚,葆秀坐在桌前纳鞋垫。翁泉海端着一盆水进来,要给葆秀洗脚。葆秀说:“用不着,你有这闲工夫,赶紧写休书去吧。”翁泉海说:“我写休书也没用,这婚离不了,法律不答应。”葆秀问:“哪条法律不答应?”

翁泉海去书房拿了一本书过来,说道:“这是《中华民国民法》。离婚的方式有两种,两愿离婚和判决离婚。民法规定,一方有下列情况之一者,重婚者;与人通奸者;受他方不堪同居之虐待者;虐待公婆和公婆虐待妻致不堪为共同生活者;恶意嫌弃他方者;有精神病者;生死不明已逾三年者或被判处徒刑者,另一方可向法院请求离婚。以上这些情况,咱们都没有,不符合离婚要求,不能离婚。”

葆秀说:“你虐待我了。你跟岳小婉产生了感情,就是虐待我!赶紧写休书吧,我不能再等了,再熬下去,我就老了!”

中午,翁泉海在堂屋桌上摆好酒菜,等葆秀回来。葆秀一进屋就说:“这么多菜,是庆祝岳小婉病愈出院吗?”翁泉海赔笑:“这都是你爱吃的菜,我特意给你做的。”“你还知道我爱吃什么菜?”“多少年了,哪个菜你筷子伸得多,我还看不明白吗?坐。”“休书写好了吗?”“那东西,提笔就能写。”

葆秀说:“你趁着还没喝迷糊,赶紧写吧。”翁泉海说:“不对,李太白都是喝迷糊了才能写出好诗来,我也得迷糊了才能写出好休书来。我一个人喝不醉,得有你陪着。”

葆秀坐下说:“好,那我就帮你一把。”翁泉海给葆秀倒了一杯酒:“这些年,你为这个家忙里忙外,不得消停。来,我敬你。”

二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酒。翁泉海给葆秀夹菜,感叹道:“葆秀,我这人有什么毛病?尽管说,让我明白明白。”葆秀吃着菜说:“你真的没毛病。”“那你为何揪着我不放?我确实对岳小婉有过感情,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我早都想明白了。”“我也确实对你有过感情,可那也都是过去的事,我也都想明白了。”

翁泉海问:“葆秀,我们好好过日子行吗?”葆秀反问:“泉海,你让我好好过日子行吗?”“我们可以好好过日子啊!”“我们不合适好好过日子了。”

翁泉海说:“葆秀,我往后不气你了行吗?我往后全听你的行吗?你让我给谁诊病,我就给谁诊病,你不让我诊病,我就在家陪你,行吗?”葆秀说:“那就不是你翁泉海了。”“只要你高兴,我做牛做马做猪,做什么都行!”

“别说胡话了,我意已决,离了婚,我们就都轻松了。”

翁泉海倒酒,酒没有了。他放下酒壶说:“我迷糊了,提不动笔了。”说着趴在桌子上。葆秀的眼泪缓缓流出来。

枝叶随风摆动,不时有树叶飘落下来,一晃就是秋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