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海水
那是姜执宜经历过最漫长的一个拥抱, 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少年灼烈有劲的心跳,干燥有力的掌心,姜执宜愣在原地,脑海中闪过好多好多碎片, 和周栩应有关, 和九月的初遇有关。
他叫她什么?
除了姜南珍他是唯一一个喊出那两个字的人, 姜执宜耳廓烫的惊人。
可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周栩应抱得很紧, 来往人的视线看向这边, 姜执宜手悬在半空,她身上是最简单的亚麻布料,有些硬,袖子卡在小臂上紧贴着周栩应的体温。心跳得太快,姜执宜有些受不住,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看到后面一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男生捞回了周栩应停在墙角的箱子。
针扎似的电流经过, 姜执宜手指蜷缩, 忽的醒了。
她声音从生锈而混沌的身体挤出,很轻, 喉咙还疼着:“周栩应。”
明明只有几天没见,姜执宜生疏地感受到眼中咯砾,陷入的怀抱没有动, 她手臂垂回身侧, 眼睛也低下。静了会儿, 姜执宜侧脸仰头,看了看他, 他模样没变,只是下颚绷的很紧, 眉也皱的很深。
黑色的T恤抱出几道褶皱,她猜周栩应刚下飞机,姜执宜出神地想,他看起来真的好着急,是因为她吗,会有人这么在乎她吗。
“周栩应,你回来了啊。”姜执宜闷闷地说。
“回来了。”
“你抱我抱得好紧。”
“嗯。”
姜执宜脸颊贴着他的肩膀。
可过了会儿,她熬不住了,后面那个拿着周栩应箱子的人一直在往他们这儿看,姜执宜推了推周栩应:“有人看我们。”
“等等。”周栩应不在乎。
“那个好像是你朋友。”但她没有见过。
周栩应沉着嗓嗯了声,像是那节她没有得到的大提琴课,厚重悦耳,穿透记忆的很久很久。
“再等会儿,姜执宜。”
正午的光饱和极高,明媚耀眼,他们站在蓝色落地窗前,顺着那缕光影子重合。
“感冒好没好。”姜执宜听见的声音响的低哑,她心头一软,声音轻下来,像是安抚。
“好了。”
“有没有按时吃药。”他又问。
姜执宜悄悄的:“有。”
周栩应身上的重量好像卸下来,弓着身圈着她埋着脸,手臂用力而克制,姜执宜和他撤开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热的,水杯打了,没有东西接水,她看了眼关着门的病房,还好姜南珍没看见。
周栩应眼底漆黑一片,把她拉到墙角强硬的拨开了她的头发,巴掌大的脸上任何一点伤痕都一清二楚。
姜执宜也没躲,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有些溃烂的伤口硬生的怼到他面前。
还是不一样的,不管校内还是校外,她的难堪他都知道了。姜执宜唇角勾起弧度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周栩应眼尾溢出一抹红,他抓的姜执宜骨头都疼,捏碎一样用力,忽略那句没用的话,声音从喉咙里压着滚出:“我不在的时候,你没有保护好自己。”
姜执宜原本已经在习惯这种暗不见天的日子,可周栩应那句保护,让她情绪忽然涌了上来,笑也消失。
姜执宜死抿着唇压抑着冒出来的鼻酸,她不爱哭,从很小时姜南珍带着她一个人住的那刻姜执宜就知道眼泪这个东西根本没有用,只会让站在阴暗的人笑得更开心,所以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让自己流泪。
她开始往外抽手,周栩应拽的很紧,细白的手腕泛出红痕,还是纹丝不动,姜执宜皱眉仰头看他,还不知道自己眼眶已经控制不住的红了。
“周栩应。”姜执宜脚步下意识往前,两个人的距离缩短,她动静就像是猫挠人一样的,说不出是委屈还是生气:“你放开啊。”
周栩应垂眸又看她,松手。
他很有耐心,一直在等,等到最后他喉结滚动:“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鬼使神差,姜执宜明白了周栩应什么意思。
她又想到昨晚的尖叫,江伟雄喝酒赌输钱,又不知在慈家听了什么话受气,跑到琥珀巷的旧楼来闹什么。
那巴掌很痛,但姜执宜宁愿姜南珍的伤也能转移到她身上。她倒在地下神经发麻,江伟雄拎这她吐出恶臭的酒气,姜执宜头嗡嗡的皱起眉,在尖锐的耳鸣声和姜南珍护住自己的哭喊声中,江伟雄沙哑着嗓警告:“别他妈长了张臭脸就去勾男人,你要是敢动歪心思去惹恼不该惹的人,我就弄死你,天王老子也别想你。”
他眯起污黄的眼,想到什么一样恶心的笑起来:“长大了翅膀硬了啊,高三了是吧。”
姜执宜眼昏的喘着气,忽然看见江伟雄一把掐住旁边女人脖子压到她面前畅快宣布:“你跑了,我就弄死她,老子是你爹,你一辈子也摆脱不掉。”
“老子警没警告过你看见姓慈的离远点,别他妈挡了老子财路。”
他还在说什么姜执宜无暇顾及,她颤抖地发现姜南珍脸色开始发白,她喊叫出来,后来更混乱,动静大的楼上楼下的灯全都亮起,没人愿意管闲事,但这栋楼要是真出人命也不行。
姜南珍被救护车送进医院,江伟雄被拘留几天,他毫不在意,保释出来继续为非作歹,女人和孩子永远是最弱势的群体。
而这些,就像李丝菱说的,只要她说一句,周栩应完全可以解决。
噩梦打碎,周栩应从光的深处走来,现在就站在她面前。
“姜执宜”周栩应自顾自喊她,他声音低下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周栩应声音冷冽,一字一沉:“行地狱之上,凝视繁花。”
姜执宜倏地抬眸,随即,温热的指骨触上眼周,眼睫一颤,是周栩应给她擦了擦泪。
他敛起神情认真地注视着她:“如果你行在黑暗中。”
“那就跟我,我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