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潜流(第4/6页)

于是,宁悦说:“我真的不行。不瞒你说,昨晚睡前孩子就跟我说过不舒服。我忙着自己的事,只是敷衍了他一下。本来想着睡前量一下体温,可真是太累了。所以直接躺床上睡着了。若不是半夜突然惊醒,我都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我不敢想,真的后怕!所以,抱歉,我做不了任何除了照顾孩子之外的事情。我不想再有哪怕一丁点的疏忽,那都是我承受不起的!”顿了顿,宁悦又补充了一句,“我给阎慧打个电话吧。”

胡成走后,母子晚上玩儿会游戏就是睡觉时间,这期间还要雾化拍背吃各种药。等到胡子渊睡着了,宁悦悄悄从床上爬起来,摸摸孩子额头。确定没有变化后,悄悄打亮卫生间的灯,拿着手机或书钻进去,掩好门才能长长的嘘一口气,享受一天中不多的自由时间。

宁悦深吸了一口气,自嘲一笑:“这个,还真是我的荣幸啊!不过,你看,我是真的不能参加。”她皱眉看了看熟睡的孩子,心里有些动摇。说不定能看一下文件呢?随即否定了自己。已经没那个心气了,何必再勉强?法务部不是还有秦灿吗?别人再搞不定,他也一定行的。

知道为什么女人都要求家里的卫生间必须干净整齐吗?因为那是妈妈们每天可以获得心灵放松的地方!

“不知道。钟律师都是开会回来才知道。”

说来也荒谬,宁悦和胡成明明是夫妻,但平时一个月见面的时间加起来都不如孩子生病这段时间长。即使见了面,竟有相见不如不见的感慨。彼此你看我我看你,尴尬得还不如陌生人!胡成除了陪孩子也只有玩手机了。不过,胡子渊一看他玩手机就要跟着玩,来回几次,胡成就自觉地放弃了。

“她知道我请假了?”宁悦看看表,从昨晚半夜到现在,不过半个工作日,阎慧应该不是故意推脱。

宁悦看在眼里,默默地给胡成在父亲那一栏里加了一分。凭着这一分,她又有了问一下那个接电话的女人是怎么回事的冲动。不过既然是冲动,按捺一下也就过去了。宁悦心里很清楚,对她来说,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问过之后自己该怎么办?胡成早已出轨成性,他并不介意被“捉奸”,所凭仗的也不过是“维持这个家”罢了!

宁悦摇了摇头。这个阎慧难道还记着自己将她一军的仇?

胡子渊一病,似乎逼出宁悦性格中的那个“小”来。发呆的时候,她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太懒太虚荣了?为了眼前的舒适,居然忍受一个人渣反复的欺骗,居然拿自己的爱情去换现在的富贵悠闲!明明是拿着结婚证的合法夫妻,日子却过得小心翼翼,好似见不得光的第三者!

“阎律师说了,要谈就让您去,别人她不理!”何宽已经知道宁悦不可能这样做,但还是说了出来。

“为了孩子,暂且忍一忍吧!”这是她的借口,还是她真的否定了自己?

宁悦想起阎慧的样子,不觉莞尔,阎慧的确有把人气疯的本事。

宁悦不知道。

“罗总说还得咱们这边自己做。然后钟律师去跟阎律师谈,两人谈了半个小时,拍了十五分钟的桌子。”何宽叹着气说完。

在答案出来之前,她不想莽撞地激怒胡成,更不想打破这个家的平衡。那么,暂时还是不问吧!田秋子也好,田春子也罢,只当是屋外刮过的风暴。我关好门,生起火,自个儿温暖好自个儿就成!宁悦望着又一次睡着的孩子,从那恬静如天使的睡颜中吸收撑下去的力量!

“那就让他们法务的去谈。”跟秦灿工作的时间长了,即使说话也有种跟集团分家的感觉。

偶尔胡成也会问问宁悦如何照顾孩子的。

何宽点头:“阎律师拿出来的框架协议改得太多,钟律师和我们头儿过了之后觉得要让罗总看一下,结果罗总不同意。”

听说宁悦晚上要起来若干次给孩子量体温或者配合护士监测体温,就让她不要起,交给护士去做就好,更口气强硬地说:“你这样做咱们交的钱都白交了。”宁悦自己明白:不管护士来与不来,她每隔两三个小时,总会从梦中醒来,然后反射性地摸摸孩子。不然她不能入睡。胡成听了宁悦的解释,浓眉蹙了一下,有些不悦地说:“那我就没办法了。你要我怎么办呢?”

“框架协议啊?不是有模版吗?或者拿他们的也行。”宁悦淡淡地说,“框架而已,很为难吗?”

每逢这个时候,宁悦都有种把话聊死的绝望:我真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怎么办?我只是想说一说!找个“人”说一说!

“这不是Q1到底儿了吗?头又催着我们补业绩呢。那个大项目如果有个说法,这个季度就可以交代了。所以,头说好歹签个框架。”

不过她也不是小女孩,玻璃心的念头一闪而过,转眼安慰自己:若他不是维护自己,何必想什么解决办法?装聋作哑岂不更好!

“你是说她还会在下一个项目难为咱们?”

可是,这念头不过是更折磨自己。她不喜欢这样。不是不喜欢胡成的温柔,不是不喜欢胡成的爱护,她只是受不了随着这些温柔和爱护一起来的痛苦。她所有的坚强,经年累积起来的坚强,为了掩埋这些痛苦已经变成一座高高的大山。经得起风摧日晒,受得了天崩地裂,唯独不能承受胡成哪怕一丝回护!

何宽苦着脸:“这个项目只是我们进场的一个开头,实际上他们集团下面还有一个全国布点的网络需求,那才是我们跟进的重点。”

只需要一点点温柔,就可以把大山胸腹之中的火焰点燃。那是地狱之火,从地心深处,从山腹之中,从深渊之地喷涌而出,迅速摧毁所有的一切!宁悦所有的坚强都挡不住这把火,因为这是她之所为为人,之所以为女人的火!

宁悦“哦”了一声,看何宽眼巴巴的样子,奇怪地问:“不是已经签字了吗?还有什么好聊的?”

她的欲望,她的感情,她的本能,都在这火里!

何宽是做销售的,聊天的基本功很扎实。只不过宁悦更多的心还是放在孩子身上,多说几句就整个人不在状态。何宽心里叹了口气,这样的宁悦是真没法工作。可是他想了想,觉得还是问问宁悦的意见比较好:“阎律师已经签字了,但是她希望有机会大家在一起能聊一聊。”

一次之后,宁悦愈发小心地维持着与胡成的距离。沉默和固定的微笑,成了宁悦的标志。胡成并不傻,感觉好像又回到家里,又看到那个甘心躲在阴影里的宁悦。

两人相视而笑。想来这几句都是何妈妈平时骂何宽的,何宽记住,拿到这里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