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林花著雨胭脂湿 第五章 沦为司寝

她倚靠在墙壁上，只觉得腹中开始饿了起来。

静静的夜里，悠扬的丝竹之声遥遥传来，动听而缥缈。

在洗染房，每餐的膳食极差，没有一点荤腥，总是不到餐点，腹中便开始饥饿难忍。她恐怕是坚持不了三日，得想法子逃出去才是。

两个侍卫疾步走入室内，冷然道：“殿下吩咐了，你弄坏了雪姬姑娘的衣衫，原应重罚，但今日是白玛夫人的生辰，不宜见血，便罚你三日不能进食。三日后，再行处罚。”言罢，便将房门再次锁住了。

她屏住呼吸，想听听外面是不是有侍卫守着。

从门里向外望去，天色尚未黑透，但天空中阴云密布，似乎随时有雨。

“听说南朝的平西侯花穆出事了，你可知晓？”一个侍卫小声问道。

花著雨搬了一个破椅子，踩在上面推了推窗户，钉得很死，不能撼动一分。心中顿时颇为沮丧，脚下椅子忽然一歪，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哗啦一声散了架。她重重跌倒在地上，扑了一身的灰尘。就在此时，听得柴房的门锁一阵响动，吱呀一声开了。

“怎么不知道？若非是他，我们这次和南朝的战事，说不定就胜了。如今他被判了全家抄斩，南朝少了这员大将，这事对我们北朝来说可是一件大喜事啊。”另一个侍卫喜悦地说道。

柴房之中，阴冷而潮湿。里面堆放着柴草和平日里不用的破桌烂椅。仅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却被木条钉死了。柴房的墙壁上，还挂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刑具，看来，这里平日里便是关押犯错的奴才之地，相当于一个小小的刑房。

伴随着两个侍卫的话语，天空中一道闪电掠过，撕开浓重的乌云，紧接着一道惊雷炸过，淅淅沥沥的雨声响了起来。

侍卫得令，即刻将花著雨押到了柴房。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任谁都可以惩罚，怪不得回雪说，她在洗染房已经不比在萧胤寝宫当值。若非亮出了和亲公主的身份，怕是逃不过这二十大板的。不过，雪姬知晓她原是前来和亲的公主，恐怕日后更会变本加厉对付她了。但这些她已经不在乎了，早晚她都要离开这里的。

一向干旱少雨的北朝，在早春竟然下起了一场雨。

雪姬脸色剧变，根本没料到花著雨是和亲公主，但依旧咬牙道：“罢了，把她关入柴房，好生看守。待本姑娘禀了殿下，再行处罚！”

一阵眩晕袭来，花著雨眼前模模糊糊，耳畔寂静无声，世界，在她面前，瞬间变成了一片混沌。

“慢着！”花著雨冷冷说道，“雪姬姑娘，你要做太子妃，自去取悦殿下，而不是费尽心思在这里对付我。我是奴婢不假，但我好歹是从南朝来的和亲公主，若是处罚，恐怕也轮不到你！”

过了好久，淅沥的雨声才重新传到她的耳畔。

花著雨勾唇冷笑，她心里明白，自己之前已经检查过，衣衫都完好无损，如今破了只能是这个侍女划破来诬陷她的。就算是她做了小小的浣衣女，还是有人不愿放过她。这个雪姬，将她赶到洗染房还不够，如今还想打死她。

全家抄斩？

雪姬一脸快意地走到花著雨面前，伸出涂满了蔻丹的纤纤玉手，指着花著雨的手道：“几日不见，这双手就这般粗糙了。洗染房的活不好做吧？”眼波一转，凝注在那件钩破的衣衫上，厉声道，“这件衣衫，可是胤哥哥赐给我的，再找不到第二件了。原本打算今日夜宴时穿的，你这个贱奴，做了浣衣女还不老实，还想着陷害本小姐。没了这件云锦衫裙，你叫我今夜穿什么？来人，把这个贱奴关押到柴房，痛打二十大板！”

花著雨猛然起身，狠狠地摇晃着柴房的门，哑声叫道：“开门！”

“哎呀，雪姑娘，你的衣衫被扯破了！”一个侍女从花著雨手中接过衣衫，检查了一番，忽然拎起一件浅红色暗花的云锦宫装说道。

那声音很冷，带着不可遏制的颤音，似乎是很怕，怕失去什么，又像是恐慌。

天色尚早，花著雨原本打算送完了衣衫后，待天色全黑，便借机行事。但是，当她将衣衫送到雪苑时，却发生了件意外之事。雪苑里居住的是雪姬，门口的侍女看到她，立刻进去回报了。雪姬即刻从屋内走了出来，看到抱着衣衫的花著雨，唇角漾起一抹冷笑。

门外的两个侍卫心中皆是一惊，还以为柴房内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殿下虽然要罚这个奴婢，但是却并没有打算让她死。是以，两人取出钥匙，将柴房的门打开了。门开处，一道纤影急速飘了出来，其中一个侍卫猝不及防，他的脖颈已经被一只纤纤玉手掐住了。

只是，花著雨没料到，她计划好了离开，别人也计划好了算计她。

好凉的手，冰得他心中一寒。

这日恰好轮到花著雨当值将洗好的衣衫送到各院之中去。这对花著雨而言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正好趁着送衣衫没人注意离开这里。

“方才你说，平西侯被判了什么罪？”女子的声音，极冷，极锐，肃杀得令人窒息。

只是，这日的天色不太好，到了黄昏，天空大片暗涌如波涛的阴云密布，遮掩了残阳的余晖，夜幕低垂。

那侍卫心头一凛，鬼使神差地乖乖答道：“花穆因谋反罪被判了全家抄斩，十日后，在梁州斩首示众！”

转眼几日便过去了，这日一早，府里便张灯结彩，极是热闹。

“你说的可是真的？”一股戾气从花著雨纤柔的身上迸出，强烈得迫人欲窒。

花著雨便想趁那日宾客多，好借机溜出去。这一次，不比在军营无处可藏。只要出了太子府，她便先寻一个地方躲起来。这么大的上京城，萧胤要寻她，也是不容易的。

“句句是真，据说，南朝连皇榜都已经张贴出来了！”另一个侍卫不敢大意，在她身后缓缓答道。

据说，萧胤的母后过世很早，那时候萧胤的父王忙于征战，无暇顾及他。他从七岁起便由白玛夫人抚养长大，对白玛夫人极是尊重。每年白玛夫人的生辰，萧胤都会在府里大摆筵席，为她庆贺。

他眼见花著雨扼住了那个侍卫的脖颈，心中一惊。眼前女子的气势很惊人，并非一般人能有的，只有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历练过，才会有这种令人窒息的杀气。花著雨的手缓缓松开，那个侍卫整个人犹如傻了一般，一动也不动。

听浣衣女们说，过几日，便是萧胤奶娘白玛夫人的生辰。

雨声渐渐大了起来，天地之间，到处都是黑沉沉的，黑得无边无垠。

这样没日没夜地浣衣，果然很难熬。不管活有多累，总得让人歇息吧，这样做下去，总也有吃不消的一天。不过，就算累，花著雨也觉得比伺候萧胤强。而且，她已经计划好了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