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山间月映着男人眼中冷冰冰的杀意,无尽的冷风扑面而来。

相互依偎在石头上的两个人还未察觉到危险降临,满心欢喜盼着五星连珠的场面。

竺玉钻进他怀里取暖,驱散了方才的困意,便没有再打瞌睡。只是已经等了好一会儿,天上的月亮没什么变化。

竺玉的眼睛看得都有些发酸,饶是如此,还是耐心等着。

严忌问她饿不饿。

她摇了摇头。

“今夜观星赏月,好像也不是明智之举,怕我们两个是等不到了。”竺玉瞧着毫无异动的天色,忍不住说道。

严忌揉了揉她的头:“今夜不成,还有往后。”

竺玉心想他说的也对,日子还长,总能等到。

她裹着他的衣裳,身上都是他的气息,清冽至极的冷香,沁入鼻尖,煞是好闻。

花前月色,正是好时节。

她难免心旌意动起来,仰着小脸,粉润的唇瓣像刚吃过花酿,香甜柔软。

还没碰到他。

耳边一道锋利的风掠过。

箭矢擦着严忌的胳膊,沉沉落地。

四面八方燃起了火把。

迎头而来的肃杀之气将这片小山头彻彻底底的包围了起来。

靴底碾过枯叶,这声响在此刻尤为刺耳。

竺玉顺着声音望去,男人踏着月色缓缓走出来,一袭阴沉的黑衣,手边沉沉压着剑柄,袖口收束的干净利落,似乎方便他随时可以抽剑夺人性命。

借着茫茫月色,将他的五官看得清清楚楚。

一双冷眸,毫无情绪。

少女的瞳孔缩了缩,抓着身边的男人,身体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可这四周都是他带来的亲卫,早已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铜墙铁壁般叫人插翅难逃。

竺玉脸上褪了血色,如纸般薄,浮着几分苍白,慑人的压迫感逼得她都喘不过来气。

陆绥望着她,神态从容,仿佛并不是在盛怒中赶来,他语气平和:“殿下玩够了吗?”

还是给她留了颜面。

没有彻底拆穿她的身份。

男人脚底的黑靴一步步朝她靠近,脚下枯枝烂叶被碾碎的声音像夺命的符。

陆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严厉的掌风将她从严忌的身后拽了出来:“殿下总是贪玩,这倒也没什么。”

“玩几次平民百姓解闷作乐的过家家游戏,就当打发时辰,可这山林,夜间常有猛兽出没,若一不小心伤了殿下,可就糟糕了。”

陆绥说着,撩起眼皮,漫不经心扫了眼严忌,仿佛压根没有将这个人放在眼里。

他接着说:“不过下回,还是莫要用旁人的真心来作践,他被您瞒得苦,还当您是身世凄苦的小可怜,其实他才是被您玩弄掌心的书中人。”

竺玉万万没想到陆绥竟然这样污蔑她,她从未将严忌当成解闷的乐子!隐瞒身份也是无可奈何。

竺玉气得身体哆嗦,“你这人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根本不认得你。”

她虽然生气,脑筋转的却不慢。

当机立断,还不如装作不认识陆绥,那他口中的话自然做不得数,也就不必她苦苦解释。

陆绥冷笑了声:“殿下莫要再闹了。”

说罢他看向严忌,眼底深处是掩饰不住也懒得遮掩的厌恶和嘲弄,他说:“主子顽劣,我替她同严公子道个歉,这段时日不过是她无聊时用来打发时辰的法子,她从前也这样欺瞒过别人。”

停顿稍许,陆绥吐字:“是个惯犯。”

严忌望着这些突然出现的人,向来温和的他周身也显出几分冷戾:“她既说不认得你,我便信不得你的话,还请这位大人,先将她松开。”

陆绥笑了笑,眼底更加冰冷。

他松开了手,随从即刻意会,上前来扣住了少女。

陆绥拔了剑,锋刃的冷光透着凛凛的杀意,白刃倒映着男人漠然的黑眸。

他一剑落下,划破了严忌这张出色的脸。

鲜红的血,顺着白皙的脸颊缓缓往下落,留下一道血红色的印记。

少女起先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随即的惊叫,仿佛痛在她的身上。

她没有了方才的冷静,看着他的眼中也带着几分恨意:“陆绥!你做什么!?你不能、不能伤他。”

可怜她再怎么挣扎。

纤弱的身体也抵抗不了训练有素的亲卫,更无法抗衡男人此时此刻滔天的嫉妒。

陆绥手里还提着剑,用血洗过的剑,仿佛更加锋利,他回过头,沉默着望了她好一会儿。

冷瞳无畏无惧直视着她的眼。

好像打碎了的陶瓷,乍开如瓷片般锋利的恨。

他望着她对自己的憎恨:“殿下方才还说不认得我,怎么知晓我的名字?”

竺玉咬着牙,声音颤颤:“你别伤他。”

陆绥站在原地,身如松柏,神色平静:“殿下是不是觉着,你每回只要软下声来求我,我便什么都会听您的。”

竺玉摇头,冷风吹来,牙齿冷得打颤,也可能是怕的,她流着泪讷讷道:“没有、没有。”

陆绥面无表情:“我容不下他。”

男人淡淡道:“我得杀了他。”

长剑出鞘,总是要多沾些血。

这次划破的是严忌的脖颈,不深不浅的一道伤疤,若提剑的人再多用半点力道,便足以割断他的喉咙。

颈间的血痕,触目惊心。

竺玉望着严忌脖子上的伤,惊叫堵在喉咙里,便是叫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本就经不起吓唬,眼睛翻白,直接晕了过去。

陆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离开时,回头看了眼严忌:“离她远些。”

“我不杀你,可你的父母已经年迈,若是不小心死了,也没人会怀疑。”

“严公子,儿女情长同父母的性命相比,孰轻孰重,你心里应当有数。”

说完。

陆绥抱着人下了山,上了马车,他面无表情脱掉她身上属于别的男人的外衫,直接扔了出去,吩咐随从:“拿回府里烧了。”

“是。”

少女受了风,又受了极大的惊吓。

她在梦里看见的都是血淋淋的场景,梦见严忌的脑袋被陆绥割了下来,陆绥在她耳边:“不是喜欢他吗?我给你送来了。”

这个梦是再可怕不过的噩梦了。

她大叫着的醒来,发觉自己已经躺在宝成殿的寝床里,身上的衣裳已经叫人换过了。

竺玉抬眸,就看见坐在床边的男人。

她感觉刚刚陆绥手起刀落划破的不是严忌的脖子,而是她的心脏。

竺玉抓着他的胳膊,声音沙哑虚弱:“严忌…严忌如何了?”

陆绥慢慢握住她的手,面无异色回答她:“死了。”

男人漫不经心补了几个字:“被我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