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最漫长的旅程(第7/8页)
“干得好!”特工组长对大家说。这是他连连失误的一整天里犯的最后一个错误。
“你这个无知小子、臭狗屎、恶棍!”保尔森一把将他推到刷了油漆的墙体上。“不是因为你,这些人不会死!”利里跳到他们俩人中间,将保尔森从莫名其妙的特工组长身边推开。丹尼斯·布莱克随后出现,面无表情。
“把这团乱七八糟的东西清理好,”他说。他想赶快把自己的队员带走,免得后面再发生些什么情况。“两名记者还好吗?”
摄影师仰卧着,还拿着索尼摄像机在拍。新闻记者双膝跪倒在地,大口呕吐着。她的心情可以理解。一名特工已替她擦过脸,但她那件昂贵的上衣上满是血污,未来几个星期里做噩梦的时候恐怕全都是这件血衣的样子了。
“还好吗?”丹尼斯问。“把那个烂东西关了吧!”
摄影师放下摄像机,将闪光灯关掉。他摇晃着脑袋,摸了摸肋骨正下方的一处地方。“多亏你的建议,兄弟。我该给制作这件防弹衣的人寄封信。我真的是——”他突然不出声了。最后,他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这才开始惊恐失措起来。“噢,上帝啊,噢,亲爱的、仁慈的耶稣!”
保尔森走到自己的勤务车前,把枪严严实实地锁进枪匣子。利里和另一名特工围在保尔森身边,说他的所作所为非常正确。他们劝慰着保尔森,希望他尽快从心理压力中解脱出来。这并不是这名狙击手第一次杀人,虽然每次事件的情况都有所不同,但后果全一样,都会有令人遗憾之处。不会像电视里放的那样,在一阵射击之后便会有广告。
受刺激后必然出现的歇斯底里正在折磨着那名新闻记者。她撕开浸透血污的上衣,全然忘记了里面什么都没有穿。一名特工用一张毯子把她裹了起来,帮助她稳定情绪。更多的新闻记者来到了现场,大多数人都直奔那座房屋而去。丹尼斯·布莱克聚齐自己的人马,要他们清理自己的武器,并协助照顾女记者和摄影师。几分钟之后女记者恢复了正常。她问起是否真的有必要穿防弹衣,这才知道原来她的摄影师就中了一枪,幸亏联邦调查局建议他们俩穿上的“第二次生命”牌防弹衣替他挡住了子弹,而她却拒穿防弹衣。接下来她又变得得意起来,因为她还好好地活着。不一会儿,恐惧感可能会重新出现,然而虽说她年轻、不谙世事,但却聪颖睿智,已经明白了一些重要的道理。下次再有人对她良言相劝的时候,她一定从善如流;那些噩梦只会更加凸显这次教训的重要性罢了。用不了三十分钟,她已经可以不用任何人扶持自己站立起来,穿着那件备用外套,用冷静的、平静的态度讲述发生过的那段故事。不过让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总部黑石城里的人们为之动容的是那盘录像带胶片。摄影师将会收到新闻部首脑的一封表扬信件。胶片上记录着一切:不可思议的情节、死亡、一位勇气可嘉且容貌迷人的女记者,这卷胶片肯定将成为晚间新闻广播里的头条——要不是有了这段新闻,今天原本是个枯燥乏味的新闻日——明天早间电视广播网的所有节目都得反复播放这段新闻。在各种情况下,新闻节目主持人都会正颜厉色地告诉观众,他们即将观看的情节会让那些情绪敏感的人心神不安——这样的警告只是为了确保每一位观众都明白即将播映的节目格外刺激。而大家都有不止一次的机会观看这段节目,第二次观看的时候,肯定有不少人得把录像机打开。其中有一位就是勇士团的首领。他名叫马文·拉塞尔。
刚开始似乎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醒来时他的腹部就难受。清晨的工作于是变得有点累。他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头。你已经三十多岁了,他告诉自己。你已经不是孩子了。再说他的精力一向很旺盛。或许只是因为感冒、感染了病毒、喝了不干净的水,或者是胃里有寄生虫。他肯定能挺过来。他又给背包里增加了一点分量,在步枪的弹仓里填满子弹。他只是变得懒散了,如此而已,要恢复,并不难。如果不是意志坚定的话,他肯定一事无成。
一个月来这种疗法一直有效。当然他更加疲惫了,但是既然多背了五公斤东西,原本已经料到要更加劳累。他盛情接纳了平添的疲乏感,把克服疲惫当作勇士精神的证明。他恢复了简单的饮食,强迫自己培养良好的睡眠习惯,这也起到了作用。肌肉的疼痛从他开始这种劳神费力的生活之初就一直没有改善过,但他能像正义之士那样饱睡而不做梦。当他集中精力给拒不服从命令的躯体下达命令时,原本艰难的事现在就更艰难了。难道他就无法战胜什么肉眼看不见的细菌吗?难道他不曾战胜过形体更加庞大、令人生畏的生命机制吗?这样想一想与其说激励斗志,还不如说是逗自己一笑。就像多数意志坚定的人一样,他的斗争全部是自己内心的竞争,而躯体一直在坚决抵制大脑的命令。
可是不适一直不肯消除。虽说身体越发瘦削强健起来,可是形形色色的疼痛和恶心却一直不肯退去。为此他心烦意乱起来,最先还是说笑时表现出了这种烦恼。当年长的同僚注意到他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他称之为“晨症”,惹得大伙儿暴笑连连。不适的感觉又继续了一个月,他发现有必要把弹药减轻一些,这样他才能继续和头头们并肩走在队伍前面。他平生第一次对自己坚定的个人形象产生了小小的怀疑,不过那些疑虑轻微得仿佛晴空中丝丝缕缕的云絮。
他硬扛着又忍了一个月,例行训练决不肯有半点松懈,只是在自己不知疲倦的强化训练中强迫自己多睡一个小时。尽管如此,健康还是每况愈下——呃,严格地说也不是每况愈下,而是丝毫没有改善。或许只是因为上了年岁吧,最后他终于在心里认定是这样。无论多么卖力地锻炼以赢得最健康的体质,可他毕竟只是个凡人。他曾经坚决预防衰老,但是变老又不丢人。
到后来他开始咕咕哝哝地发牢骚。他的同伴们都很理解他。人人都比他年轻,许多人为领袖出力只有五六年。他们敬佩他的坚韧顽强,那么一旦这份坚韧顽强出现一丝一毫的裂缝,除了说他毕竟只是个凡人并由此越发崇拜他,还能意味着什么呢?有一两个人建议他回家休养,但后来一位挚友兼同伴告诉他,要是不去当地医生那里看看病就实在太愚蠢了——他的姐夫就是一位不错的医生,毕业于不列颠医学院。他决意不再这样克制自己,他心里明白这是金玉良言,现在该听取建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