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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是我去放大的,”玛钦特说,“非常贵。我不想做什么美化,只是放大了。这幅照片有4×6英尺,看到中间那个人了吗?他就是费利克斯叔祖父。这是他失踪前唯一的一张近照。”

鲁本凑近观看。

照片下方边框处用黑色墨水写着每个人的名字,但他看不太清楚。

玛钦特打开枝形吊灯,现在,鲁本能看清费利克斯的样子了。他一头黑发,肤色很深,站在靠近人群中间的位置,外形十分亲切,个子相当高,双手修长而优雅,和玛钦特一样,就连他温和的笑容里都藏着某种与玛钦特非常相似的东西。毫无疑问,这是个讨人喜欢的男子,和蔼可亲,带着孩子一般的表情:好奇,或许还有热情。很难判断他到底多大年纪,从20岁到35岁左右都有可能。

其他几个人也很有意思,每个人的表情都有点心不在焉,却又带着点严肃,其中一个人独自站在人群左边稍远的位置,身高和其他人差不多,留着黑色的披肩发。要不是穿着猎装夹克和卡其裤子,很容易把他当成旧时西部的野牛猎手。他的脸上焕发着欣喜的光彩——很像伦勃朗画作里那些在神秘的瞬间被上帝之光照亮的梦幻般的人物。

“噢,没错,就是他,”玛钦特颇为戏剧化地叹道,“很特别吧?唔,他是费利克斯的良师密友,马尔贡・斯波瓦。费利克斯叔祖父总是叫他马尔贡,有时候叫他无神者马尔贡,但我完全搞不懂这个外号怎么来的。每次叔祖父这么叫他,马尔贡都会笑。费利克斯说,马尔贡是他们的老师。如果费利克斯有什么回答不了的问题,他就会说,‘唔,也许老师知道。’然后他就会抓起电话打给无神者马尔贡,不管对方当时在哪儿。楼上的房间里有无数张这几位先生的照片——谢尔盖、马尔贡、弗兰克・凡陀弗——都有。他们是他最亲密的伙伴。”

“在他失踪以后,这些人你都联系不上?”

“一个都联系不上。不过可以理解。最开始的时候,大约有一年时间,我们压根儿就没去找他。我们觉得,他随时可能联系我们。有时候他出门的时间很短,但是会一下子消失,毫无音讯。他会跑到埃塞俄比亚或者印度之类的地方,谁都联系不上。有一次,他消失了整整一年半,然后从南太平洋的某个岛上打电话回来,我父亲派了一架飞机去接他。是的,这些人我一个都没找到,包括马尔贡老师,这是整件事最悲伤的地方。”

她叹了口气。现在她看起来很疲惫。然后,她低声补充说:“最开始,我父亲没有太放在心上。费利克斯失踪以后,他拿到了一大笔钱,他从来没那么开心过。我觉得他不想让别人提醒他费利克斯的事儿。‘费利克斯总是那样。’每次我问他,他都这么说。他和母亲希望好好享受那笔新遗产——我觉得应该是哪位姨妈留下来的。”这番痛苦的倾诉似乎把她整个人都掏空了。

他缓缓伸出手,以免惊吓到她,然后他拥抱了她,礼貌地吻了吻她的脸颊,就像她下午吻他时一样。

她转过身在他身上靠了一小会儿,迅速地轻啄了一下他的嘴唇,再次夸他是个迷人的男孩。

“真是个让人心碎的故事。”他说。

“你这孩子真是太奇怪了,这么年轻,又这么沉稳。”

“真希望我能当得起你的夸奖。”他说。

“还有你的笑容。你为什么要把这样的笑容藏起来?”

“我有吗?”他问道,“抱歉。”

“噢,当然有。你说得对,这个故事让人心碎。”她又把视线投向照片,“那是谢尔盖,”她指着照片里的高个子金发男人,他有一双灰蒙蒙的眼睛,仿佛迷失在自己的思绪中,“我觉得他是我最了解的一个,其他人我不太熟悉。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我肯定能找到马尔贡。可是他留下的电话号码都是亚洲或者中东的酒店。当然,酒店的人认识他,但他们不知道马尔贡去哪儿了。我打遍了开罗和亚历山大每一家酒店的电话,我记得还有大马士革。马尔贡和费利克斯叔祖父在大马士革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好像是关于一间古代寺院的什么事儿,新发掘的手稿什么的。事实上,这些东西还放在楼上,我知道在哪儿。”

“古代手稿?就在这里?那可能是无价之宝。”鲁本说。

“噢,大概吧,不过对我来说不是。在我看来,这就是一大堆责任。我该怎么保存这些东西?他希望我怎么处理?他对博物馆和图书馆挑剔得很。他会希望把这些东西送到哪里?当然,他以前的学生很想看看这些东西,他们老是打电话来问,但我必须谨慎处理。这些宝藏应该分类保存,妥善监管。”

“啊,对,我知道,我去过伯克利和斯坦福的图书馆,”他说,“他发表了吗?我是说,他的这些发现都发表了吗?”

“据我所知,没有。”她说。

“你觉得,最后这次旅行,马尔贡和费利克斯在一起吗?”

她点点头。

“不管发生了什么,”她说,“他们俩应该都出了事。我最害怕的是,他们所有人都出了事。”

“他们六个人?”

“是的。因为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打过电话来找费利克斯。至少,据我所知没有。他们也没有再写过信来,在那之前,他们经常通信。我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那些信,上面的地址很混乱,最后发现,所有地址都失效了。重点在于,费利克斯失踪以后,这些人再也没有找过他,一个都没有。所以我担心他们都出了事。”

“这么说,你联系不上他们,他们也没再写过信来?”

“就是这样。”她说。

“费利克斯没有留下出行计划,没有书面文件?”

“噢,没有。也许他写了,可是你看,他写的东西谁都看不懂。他有一套自己的语言。呃,实际上,他们都用这套语言,或者说,我后来发现的一些笔记和信件上也有这种语言。他们不是每次都用,但肯定每个人都懂。那种语言不是英语字母,一会儿我给你看看。几年前,我甚至雇过一位计算机高手来破译它,但毫无收获。”

“真了不起。你知道吗,这些情节会把我的读者迷得神魂颠倒。玛钦特,这完全可以作为旅游卖点。”

“可是你看过以前那些关于费利克斯叔祖父的报道,这些事儿他们早都写过了。”

“可那些文章里只说了费利克斯,没有提到他的朋友。这些细节都没有提到过,我已经想好三段式的框架了。”

“听起来真不错,”她说,“看来你乐在其中。谁知道呢?也许世界上有别的人知道他们的下落。世事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