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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目击者的描述,塞莱斯特——”他干吗要费这番口舌?

“听着,我跟莫特在一起呢,他想跟你打个招呼。”

这算是安抚,是吧?

“你还好吧,哥们儿?”

“挺好的。”鲁本回答。

莫特夸了几句他的狼人报道。“写得真不错,”他说,“现在你是在那边继续写关于大宅的东西吗?”

“我不想让外界再多关注这幢房子,”鲁本回答,“我希望大家赶紧把这地方忘掉。”

“可以理解。放心,这种故事人们不会关注太久的。”

是吗?

莫特说,他打算带塞莱斯特去伯克利看电影,希望鲁本能一起去。

唔。

鲁本说,没关系,过几天我再联系你们。

电话打完了。

啊,她和莫特待在一起,很开心,于是感到有点儿内疚,所以给我打了个电话,嗯,就是这样。全城的人要么在找绑匪,要么在找狼人,这时候她怎么会想起来跟莫特去看电影?

外面正在发生大事儿,她却窝在伯克利的电影院里,这可不像是塞莱斯特的性格。呃,或许她爱上了莫特。鲁本无法责怪她。实际上,他压根儿不在乎。

厨房台面下足足有三台洗碗机,他随便找了一台,把碟子和叉子扔进去,然后开始了真正的探索。

他先是彻底巡视了底楼,所有的柜子都是老样子,里面的东西原封未动;废弃的温室被彻底清理过了,所有死掉的植物都被搬了出去,黑色花岗岩的地板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那座希腊式的喷泉都擦过了,旁边还用透明胶贴了一张字迹工整的纸条,“需要水泵”。

在主楼梯下方,他找到了通往地下室的台阶。地下室的确很小,大约只有20英尺见方,墙边顶天立地的深色木质储物柜已经有点儿褪色,里面装的都是撕破弄脏的亚麻织物。还有一台满是灰尘的旧锅炉,看得出来,以前所有锅炉都放在这里。管道已经拆掉了,留下来的只有天花板上的痕迹。一张坏掉的餐椅胡乱丢在角落里,还有一个旧的电吹风和一只空箱子。

现在,关键时刻来了,实际上,他特地把这地方安排在了路线的最后——藏书室和镀金相框里的先生们。鲁本转身回到底楼,怀着朝圣般的心情走进藏书室。

鲁本打开头顶的枝形吊灯,辨认着相框衬边上的名字。

马尔贡・斯波瓦,巴伦・蒂博,雷诺兹・瓦格纳,费利克斯・尼德克,谢尔盖・格拉贡,还有弗兰克・凡陀弗。

他迅速把这几个名字输入iPhone,给自己发了一封电子邮件。

他们的表情多么轻松愉快啊。正如玛钦特描述,谢尔盖个子很高,金发闪亮,就连浓密的眉毛也是金色的,脸的轮廓呈长方形,典型的北欧人。其他人的个子都比他矮一些,不过各有鲜明的面部特征。只有费利克斯和马尔贡的皮肤是深色的,看起来似乎拥有亚洲或拉丁血统。

拍照片的时候他们正在讲什么内部笑话吗?或者只是几位密友在冒险旅途中的某个闪光时刻?

斯波瓦,尼德克。也许只是巧合。其他名字,鲁本完全没有印象。

好吧,反正照片跑不了,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探究。

鲁本来到二楼。

这里的回忆更多。在他第一次来到这里的那个晚上,二楼的很多房间都紧锁房门。现在,所有的锁都打开了。

“这些是储藏室。”高尔顿介绍的时候漫不经心。

不出所料,储藏室的架子上满是让他倾心不已的宝藏,雕像多不胜数,有玉石的、有闪长岩的、也有石膏的,书籍和残片随处可见。

他从一个房间走进另一个房间,大致浏览了一遍。

然后,他沿着大宅正面的楼梯上了三楼,摸索着找到了电灯开关。鲁本发现自己站在一间巨大的屋子里,头顶的天花板是大宅西南角的斜顶,眼前摆着一张张木桌,上面散乱地放着书籍、纸张、雕像、古玩、标着潦草记号的一盒盒卡片、空白记事簿、看起来像是分类账目的表格,甚至还有一捆捆的信件。

这间阁楼位于主卧室正上方,费利克斯拆掉了下面的楼梯。鲁本看到了地板上留下的方形痕迹。

房间正中挂着一盏古老的黑铁枝形吊灯,吊灯下的几张大椅子坐垫都已经坐塌了,不过看起来很舒服。

在一张椅子的扶手上,他发现了一本布满灰尘的平装本小书。

他捡起这本书。

德日进

我 相 信

真有意思,费利克斯也读德日进的书?那位优雅神秘的天主教神学家?鲁本不太懂抽象的哲学和神学,正如他不懂科学,不过他一直很欣赏德日进诗歌般的韵律,在这一点上,哥哥吉姆是他的同好。在德日进的作品里,鲁本看到了某种希望,正如那位神学家常说的,他不光是上帝的虔诚信徒,也同样信仰尘世。

鲁本打开这本书。书页旧得发脆,版权页上标着1969年。

我相信,整个宇宙在不断演化。

我相信,演化的方向通往精神。

我相信,精神完全映射于某种人格之中。

我相信,这至高无上的人格便是万能的基督。

写得真美,德日进。鲁本心里有些酸涩,悲伤突如其来,还有一点愤怒,最后化成某种类似绝望的情绪。绝望不是鲁本的天性,不过在某些时刻,他会品尝到它的滋味,正如此刻。鲁本正打算把书放回原处,然后他看到了书页上潦草的字迹:

亲爱的费利克斯,

献给你!

我们熬过了这一切,

没有什么能打倒我们,

欢呼吧!

马尔贡

罗马,2004

好吧,这本书是他的了。

他把书塞进衣兜。

废弃的铁质旋转楼梯仍在房间角落里,积满灰尘,旁边还有一些盒子,不过现在他不打算打开查看。

在接下来的一小时里,鲁本在三楼来回巡视,找到了另外三间独立的斜顶阁楼,其中两间和这间的摆设差不多,另外一间空荡荡的。每个房间都有通往二楼的暗梯。

然后,鲁本回到了一楼费利克斯的那间旧卧室,今晚他打算住在这里。远离电视新闻令他有点儿恐慌,从4岁那年学会打开电视以来,新闻便成了他生活中永恒的背景。当然,后来他有了电脑,这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还在伯克利的时候,有一天晚上突然停了电,他借着烛光读完了乔伊斯的《芬尼根的守灵夜》。有时候,人们往往需要一点外力来帮助他们专注于眼前的东西。

他翻了翻费利克斯房间里的置物架。放在卧室里的一定是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东西。应该从哪里开始呢?先检查什么比较好?

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他条件反射地想到,不可能,肯定是我记错了。不过当他的视线快速扫过房间里的架子,他明白过来,他没有记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