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飞越彩虹之国(第6/8页)

但是这里的条件也算不上太好,勘察地形的时候,我们依然没找到合适的地方。这块平原不平,多山,非常不利于气球飞行。

驱车在路上我一筹莫展,忽然前方金光闪闪,一座寺庙坐落在那里。这是南半球最大的中国寺院——南华寺。绕着寺院转了一圈,广袤的土地,多是农场和荒原。我眼前一亮:“就这儿了。”

佛教和曼德拉,追求的都是平等和宽容。仿佛冥冥中有一股力量把我们带到了这座华人寺院。寺院的住持彗行法师说:“是缘分把你们带到了这里。”

冲着这缘分,这块场地就是我们可以起飞的地方。

我们租了一架直升飞机勘察场地,在空中看去,这里依然凶险异常。附近有几座高层建筑,还有高压电网,搞不好飞行的时候会撞上。不利于降落的地方就更多了,湖泊、栅栏等,都加大了这次飞行的难度。

团队里的人看完地形,形成了一个统一意见:放弃。

负责气象的烟斗给我讲了一则他看到的新闻,让我慎重考虑。2008年4月,巴西一位41岁、名叫阿德利尔·安东尼奥·卡利的神父,希望利用普通的氦气球升空,为当地宗教活动募款。起飞当天,安东尼奥穿着特制的救生服,还带着降落伞、全球卫星定位系统、卫星电话等工具,身绑数百个氦气球,从巴西南部港口城市巴拉那瓜起飞。

起飞8个小时后,安东尼奥与地面人员失去联系。原本他计划飞向西北方向750公里外的多拉杜斯,却在风力作用下向相反方向飞去。他最后一次联系地面时已经飞离海岸线50公里有余。神父失联之后,当地马上出动了直升机和小船搜救,但只发现了部分气球碎片。

缘分。

三个月后,几名拖船工人在海上发现了一具尸体,经医学鉴定人员提取DNA样本对比,证实了这就是安东尼奥神父的尸体。

烟斗讲得很认真,大伙儿也听得凝重。人在天上,装备再先进,防护措施做得再好,依然身不由己。

我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又出现了《飞屋环游记》里的场景,继而是之前的种种极限挑战:索马里的枪林弹雨、奥伊米亚康的极寒露营、切尔诺贝利的无形辐射、马鲁姆火山的炽热烈焰、太平洋的惊涛骇浪……从当年走出第一步开始,我一直在试图寻找我的极限,这一次我要挑战的是飞上天空,圆一个飞翔的梦。我初衷不变,中国人不是不可以,而是不想。

我摇摇头,说:“不,不管怎样,得飞。”在实现梦想的途中,有挑战才有精彩。我决定就在南华寺这儿,就明天飞。

烟斗说:“明天中午12点有强风,不宜飞。”在网上搜出来的资料也显示,世界上曾有13个人在南非尝试过气球飞行,有2个人失败了。失败只有一种结果:死亡。我开玩笑说:“我已经想到了好几种死法:刮到电网上被电死、撞到栅栏铁丝网上缠死、掉到农场被玉米秆杵死、落到牧场里被牛群踩死……”

梁红抓着我的手悄然加大了力气,一脸的紧张:“老张……要不……不要……”

我搂过她的肩膀,笑着安慰道:“没事儿的,我这吨位,一般的风吹不走。”我转头对小伙伴们说:“明儿早点飞,在强风来之前完成着陆。”

第二天,整个团队的人都早上6点起来,开始忙活设备,另外又雇用了附近的一些工人,帮我们给数量庞大的气球充气。我们事先预估了每一只气球的承重量,得二百多只气球才能让我飞起来。计划不如变化,我们低估了给气球充氦气的难度。工人们很卖力,寺院里很多黑人和尚也都出来帮忙,但是给几百只硕大的氦气球充完气,已经11点半了。被升得最高的,是一只黑色气球,上面印着曼德拉的头像,迎风微笑。

蓝天、白云、微风,几百只气球拴在车上,飘在天空,住在附近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不知道我们要干吗。我说:“今儿个如果我不飞,都对不起这么些异国观众了。”

气球下方的坐袋,就是我的驾驶舱。我全副武装地把自己绑了上去。GPS、对讲机、飞行仪器等设备之外,我还带着军刀和手枪——跟谢宇航借的。气球飞上天只能跟着风力走,人是没法控制的。我能做的,就是在关键时刻,割断拴着气球的绳子,或者开枪打爆气球,以完成下降和减速。

一切准备就绪,时间还是错过了,已经到12点了;烟斗的天气预报挺靠谱,强风如约而至。

烟斗说:“现在起飞就是自杀。这阵风得持续几个小时,如果现在飞,气球上天肯定全爆,挑战归挑战,咱不能玩儿命。”

这会儿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傲立风中点上根烟,静静地等待。但是我心里很明白,就是今天必须飞,如果等到明天,气球肯定漏气,我们这次飞行计划就算泡汤了。到那时,我这个飞越彩虹国的梦想,就得无限期延后。

狂风怕落日,我们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傍晚,希望风能退去。

一伙人,伴随着几百个五彩缤纷的气球,被困在南华寺前的艳阳天下。不时有气球被吹爆,小伙伴们都及时地补充备用气球上去。随着时间越来越晚,风力丝毫不见减弱。大伙儿的脸上,已有丝丝担忧。

四个小时之后,强风终于散了。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重振精神,准备起飞。

“等等,等等。”烟斗又把我摁下。有新问题了。经过一下午的强力席卷,气球的绳子都缠绕在一块儿了。如果我在天上要减速或下降,割断绳子的话,气球根本飞不出去;这种情况下我只能用枪,但是子弹的穿透力强,可能会一弹打穿多个气球,导致我快速坠落。

怎么办?重新绑?来不及了。不飞了?不行,开弓没有回头箭。最后谢宇航想出来一个办法:“还是开枪解决吧,但是只能打气球群外围的气球,这样就不会射穿多个了。老张你枪法没问题吧?”

我可是考过射击执照的。

南非的冬季天黑得早,已经不能再等了。安全起见,我留了个尾巴——一根粗绳在地面,做了几次试飞和测试,直到确定了风力能够达到要求,不会把我刮到莫桑比克去。

万事俱备,东风也差不多凑合了,但是这会儿我却有些犹豫了。在准备这次飞行的前前后后的一个多月里,我都志得意满,觉得问题不大,肯定能飞;但是到了真正临飞前,我竟有些紧张和害怕了。在天上一切都不由我控制,一股气流、一阵强风、一个气球的突然爆裂、下落时一个凸起……随便一个意外,就会让我丧命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