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草堂欢聚(第5/5页)

里屋门前一阵喧嚷,却是郑冬心一手还拉着姚梦梦,他身后还跟着雨涵、大珩和渐鸿。连马德昌看了都愣一愣:“嗯,他们怎么凑一块去了?”

仆人们随后跟出来,在正堂中摆上画架,几十幅画作迎风招展。

鲍渐鸿口舌利便,这时候俨然成了主持人。他跳上一张桌子:“诸位,诸位。今天是我汪伯伯的大喜之日。冠盖云集,大家都很高兴。可是也得想想那些高兴不下去的人。连日大雨不断,盐场大半遭了水灾,减产已成定局。盐丁们过得很苦。郑先生特此义卖,卖得银两全部捐献水灾。价高者得,不争不抢。咱们今天来的,跟盐业多少都有点关系。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这幅《卧牛眠夏图》,底价五十两。”

鲍以安脸都气白了:“这小兔崽子好大的眼眶,咱们这么多人就站在这,他居然瞧不见,也不滚过来请安!”他向阿克占躬了躬身,“大人,我去揪他下来。”

阿克占一摆手:“唉,不必,孩子嘛!”

在场的盐官盐商们这时一摸不准拍卖的背景,不想在阿克占等人面前哭穷,二来也都喝了酒,酒兴涌起,已经纷纷叫起价来:

“七十两。”

“八十两。”

“一百两!”

何思圣混迹在人群之中,手里也捏着一小叠银票,听着价格越来越高,直皱眉头。他清了清嗓子,刚想跟着报个价。

鲍以安大叫一声:“二百两!”

满场顿时鸦雀无声。

拍卖正酣,阿克占、卢德恭等微笑观战,马德昌却偷偷溜到了后院。铁三拳挥汗如雨,在不停地劈柴,不断地有人来把劈好的柴搬走。

这时,婉儿穿着戏服走了进来,无所事事的样子。

铁三拳抬头一看是婉儿,停了下来,举起碗一口把水喝了:“婉儿姑娘怎么有空?”

“刚才连唱了三折,累坏了,出来透口气。”

“那一天,你师父怎么对你那么凶?”

“他是舍不得我走。”

“你要走?”

婉儿黯然:“也不是……大叔你要劈多少柴啊?”

铁三拳抡起斧子继续劈:“谁知道啊,伙房这么忙,开了十几个灶头,柴火供不上。”

又有伙计来搬柴火。

婉儿拿起边上一个斧子:“我来帮帮你吧!”

铁三拳忙说:“这粗活,不是姑娘干的,给我吧。”

“我又不是府上的千金小姐,没那么娇气,小时候我就跟我爹劈柴。”

“姑娘老家是哪里的?”

“不记得了,从小就被卖到戏班子了。”

“老家还有什么人吗?”

婉儿刚要说话,就听得外边班主在喊:“婉儿,婉儿,该你上场了!”婉儿答应了一声,放下斧子便跑了出去。铁三拳停下斧子,看着婉儿的背影,随后一个人弯下腰把劈好的柴火进行堆码。

一只手突然拍到他肩上。铁三拳一愣,回头一看,却是马德昌。

“事情怎么样?”

铁三拳点点头:“他们还买我的老面子!”

马德昌似乎如释重负:“那就好,那就好!今年天时不好,连连阴雨,盐场不出盐。只能靠你了!跟那帮兄弟们说,价不是问题。”他的声音既冷又狠,“谁赢谁输,还不见得呢!”

铁三拳冷眼看着他。

马德昌转过身来:“你什么时候动身?”

铁三拳犹豫了一下:“盐场,我就不去了,目标太大,还是先留在汪府……”

马德昌脸阴了下来:“怎么,你想退了?”

“不,不是,我……”

“怎么像个娘儿们!”

“我还有事没办完……”

马德昌一惊:“你有事?比去盐场重要吗?”

铁三拳坚定地直视马德昌:“是的!”

前厅的拍卖会继续热闹着。

鲍渐鸿提着画轴:“这幅《春树秋霜图》……”话音未落,就听鲍以安喊:“两百两!”

何思圣无奈地站着,他那小叠银票始终没机会出手。

阿克占看着何思圣缩着脖子龇牙咧嘴的窘态,不由失笑。

卢德恭宽慰何思圣:“何先生不必着急,舍下虽然大多赝品,郑先生的真迹总还有那么一两幅,回头就派人送给先生。”

“怎么能让大人割爱?”何思圣看着手里的银票,既肉痛又不平,“这帮家伙……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东翁,俸禄你得给我再涨点!”

汪朝宗步履匆匆地从后面迎出来,神色不定,背后跟着管夏。

阿克占假装生气地:“老汪,说着去去就来。怎么,怕我灌你酒?”

“哪敢啊,大人赐,不敢辞。汪某刚才去后宅安顿一下贱内,耽搁了。”

“夫人可好些了?”

“时好时坏的,没办法!”

“夫人这么一病,把老汪折腾得瘦了一圈,一物降一物啊!客走主人安,老何,咱们是不是也该走了?”

何思圣点头称是。

紫雪紧紧地挽住阿克占的膀臂,一边走,一边扭着头望着姚梦梦。姚梦梦站在郑冬心身边的黑影里,不再像往日一样光彩照人,显得很瘦削,很落寞。

鲍以安志得意满。鲍渐鸿抱着一堆画轴无奈地看着他爹。

屋外,大雨仍未停歇,一个湿漉漉、脏兮兮的瘸子拄着根棍子要进汪府,门丁一把揪住他:“一边待着去!汪府宴客呢!”瘸子不理,偏要进,门丁只好拽他到门边。

鲍以安等走出汪府大门,鲍渐鸿腾出手给他递了把伞。

正在这时,瘸子猛然挣脱了扯着他的门丁,拐着就冲过来,一把抱住鲍以安大腿,把他和伞都冲翻在地,却大喊“鲍以安!”众人大惊。

门丁赶紧又过来扯他:“死要饭的,快松开!”

那瘸子一抬头,竟是齐世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