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2/2页)
“有何不可?你能想到比这更好的理由吗?”
“你当然会这么说,约翰·罗斯特。”
“什么?你刚刚叫我什么,奥尔森?”
“你听见了。让·佩尔杜,约翰·罗斯特,乔万尼·佩尔杜托……不管你叫什么,我有时会梦到你。”
“是你写了《南方之光》吗?”
“你跳舞了吗?”
佩尔杜一口喝干了他的茴香酒。
然后他转身扫视了一下体育馆里的女士。她们有的扭头看向别处,有的接受了他的注视……还有一个也扫了他一眼。她约莫20来岁,短发,平胸,上臂和肩部之间肌肉紧实,眼神炽烈如饥似渴,但也带着平息欲火的胆量。
佩尔杜向她点点头。她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向他走去,走到中途——中途还差一步,她想留待他来走那最后的一步。她静候着,像一只狂暴的猫咪,盘踞着等待扑击。
与此同时,乐队刚好演奏完第一首歌,佩尔杜大步走向饥渴的猫女。
她的表情在说:“开战吧!”
她的嘴唇在要求:“如果你有能力,那就征服我,但别胆敢羞辱我。如果你胆小不敢迎接挑战,悲哀就会降临到你身上。我很温柔,但我只在热情之火中才能感受那种温柔。我能保护我自己!”她小小的坚实的手,她笔直身体中的紧绷和战栗,还有她紧靠着他的两条大腿,仿佛都在这样宣布着。
她从胸部到脚趾都紧压着他——但是当第一个音符响起后,让额头上的青筋猛地迸起,把自己的能量传递给了她。他慢慢让她的身体越来越低,直到两人都单膝弯曲,另一只腿伸展在侧。
女士阵营那边一片窃窃私语,但当佩尔杜把年轻女人拉起来时,低语马上停止。他用自己的腿迅速缠绕着她伸在一侧的那条腿,让它缠上他的膝盖。两人的膝窝轻柔地拥吻。他们紧紧缠绕,如赤身裸体的情人。
蛰伏已久的力量在佩尔杜体内跳动。他还能做到吗?他还能回到荒置已久的身体中吗?“不要思考,让。去感觉!”
好的,曼侬。
曼侬曾教会他不要在做爱、前戏、跳舞和谈论感情时思考。她称他为“典型的北方人”,因为他尝试把坏情绪隐藏在口头禅和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下面;因为他做爱时总是太过注意哪些举动才是正确的;也因为他把曼侬像购物车那样在舞池里推来拉去,而不是按他想要的方式跳舞——跟随他意志、反应和欲望的冲动。
曼侬像敲坚果一般敲开了他坚硬的外壳,用她的手,她赤裸的双手,她赤裸的手指和她赤裸的腿……
她把我从愤世嫉俗、沉默和压抑中解脱出来,从我只想做出正确举动的强迫症中解脱出来。
人们说身心合一的男人,在一个女人想从生活中得到更多的时候,可以感觉到、嗅到这一点。这个在他臂弯中的女孩渴望一个陌生人,一个永远的旅人:她的心在他胸前跳动时,他能够嗅到她的渴望。这个闯入小镇的无名男人,给了她一夜冒险,在她脚下堆放了所有在这个遗失于沉默麦田和古老森林中的小村庄里找不到的东西。她只能以这种方式抗议,确保她不会在这田园生活里变得越发尖酸刻薄,在这样的生活里,只有土地、家庭和子嗣是重要的,永远不是她,不是她一个人。
佩尔杜给了这个年轻女人她所渴求的东西。他拥着她的方式,是任何年轻的木匠、酿酒师和护林人都不能做到的。他与她的身体共舞,与她的女性气质共舞,而不像别人一样将她视作“平凡的玛丽”“那个为我们的马钉马掌的老铁匠的女儿”。
佩尔杜将全身力量、呼吸、专注力灌注到每一个姿势中。他用探戈的语言在她耳边轻语,他和曼侬学会这种语言后常常在床上喃喃交谈。他们用正式的称谓称呼对方,如同很久以前一对西班牙传统的老夫妻,然后用挑逗的语言喃喃私语。
一切融合为一——过去,现在,这个年轻的女人,以及另一个叫作曼侬的女人,曾经年轻的他——没有一丝一毫现在他成为的这个男人的影子,还有现在这个年纪没那么大却已经老去的男人,几乎忘了去渴求、去把一个女人拥在怀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此时此地,他在一个猫女的臂弯里,她喜欢战斗,喜欢被征服后重返战场。
曼侬,曼侬,你就是这样跳舞的。带着把某些东西完全据为己有的那种饥渴,肩上没有家庭的负担,没有祖先的土地。只有你,只有你和探戈,没有未来。你和我,你的嘴唇,我的嘴唇,你的舌头,我的肌肤,我的生命,你的生命。
当第三首歌曲——《自由探戈》响起,消防通道的门被猛地撞开。
“她们在那儿,贱人!”佩尔杜听见一个男人怒不可遏地大吼。
[1]“卡比西欧”:Cabeceo,西班牙语,指在探戈舞中,通过眼神接触、点头等动作邀请舞伴、接受或拒绝邀约。——编者注
[2]八字步:探戈中一种带交叉和撇转的舞步,由女性来跳。——编者注
[3]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探戈通常以“tanda”的形式进行。“tanda”即一组探戈音乐,通常有四首舞曲,一组舞伴会连续跳完一首“tanda”。——编者注
[4]原文为意大利语。——编者注
[5]幕布(Cortina):在两组探戈的间隙,通常会播放非探戈音乐作为间隔,称为“幕布”。——编者注
[6]《一步之遥》:著名西班牙语探戈歌曲。——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