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部队在休息待命
几个干部模样的人向他们跑过来,为首的一个是万参谋长,他们跑近了,跟在万参谋长身边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军人跨前一步,立正行礼,低声有力地说道:“报告首长,部队在休息待命。”
经朱团长介绍,他们知道这人姓王,是这个加强连的连长。
他们一行人向部队走去。战士们抱着枪安静地望着他们,万参谋长和王连长耳语几句,王连长跑到队列前,轻声喊道:“第一线的,起立!”
坐在前排的一批战士刷地应声站起来,动作干脆麻利。
万参谋长对纪真说:“这是我们选出来的‘十八勇士’,都是最出色的战士。”
纪真和十八个战士一一握了手。然后趁朱团长和万参谋长检查部队的时候,把陈全有和他叫到一边。这是那天纪真对他们做的最后的嘱咐。
“上去以后,你们注意不要突前太远,不能叫徐邦呈使用信号机,打起来以后,你们俩不要恋战,迅速带徐邦呈退下来,那十八个人足够了。另外,我呆会儿跟朱团长再商量一下,再抽二十个人放在离你们三十米外的地方,作为二梯队,打响后也上去,以多胜少,速战速决。你们的任务就是接上头,然后,保护徐安全撤下来。”
大陈把头一点,“明白了。”
纪真在他的肩上拍了一下,说:“志明,你也算是个老侦查员了,别慌。”
他也使劲点了一下头。纪真又移步向徐邦呈走去,很轻松地对他笑一笑,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儿紧张?”
天色越来越暗,徐邦呈的脸完全罩在阴影里,只给天边弥留的淡淡一线青光镀上了一圈模糊的轮廓。
“有点儿,有点儿紧张,”他似乎并不想隐讳,停了一下又说:“不过不要紧。”
“用不着紧张。你看,我们的力量占绝对优势,预先设伏,以逸待劳,这一仗是稳操胜券的。你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上去以后,你听他们两个人指挥,敌人过来,你就按咱们定好的那样和他们接话,打起来以后,他们两个会领你安全撤下来的。”
“您放心,”徐邦呈把头上的棉帽子摘下来理了理头发,说,“紧张归紧张,可我比你们更期待这次行动的成功,因为这对我毕竟是获得新生的唯一机会。”
天完全黑了,部队开始悄然向山前运动,枯草斑驳的地上,只有一片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山,越来越近,黑黝黝的宛如一条卧龙的睡影。春寒料峭的夜风,刺刺地直钻脖子,可周志明当时却丝毫不觉得冷,仿佛全身的血都要涌出来了。他已经辨不清,到底是兴奋,还是紧张。
到了山前,先派了两个战士上山去观察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动静,十八个打头阵的战士精神抖擞,一律短武器,已经单独排好了队列。纪真同朱团长说了句什么,转过身在陈全有和他的脸上扫了一眼,短促地挥了下手:
“上吧!”
他们夹在十八个战士中间,小心翼翼地向山顶那棵独立的标的树爬上去,大约用了二十分钟,便进入了预伏的地点。大陈猫着腰,挥了一下手,让战士们散开隐蔽起来,然后和他带着徐邦呈突前十来米伏在两簇相间几米远的矮灌后面,因为他隐蔽的灌丛比陈全有的大些,所以徐邦呈就和他趴在了一起。
透过矮灌密集的枯枝,他睁大眼睛朝下望去,北坡要比南坡陡得多,同样布满一丛丛坟包似的矮灌。在幽幽的暗月下,只能看出一个个黑乎乎的外廓。山下,更是一望如墨;四周,笼罩着宁静,只有风,飒飒的风声增加着氛围中的恐怖。
头两个小时,夜光表的指针就像被胶拖住了似的,很不情愿地往前磨蹭着,可到了最后一小时,却骤然加了速,离接头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尽管山下黑糊糊的仍旧不见一丝动静,可他的心却无法控制地狂跳起来。咚咚咚!他听到胸膛里那急促的响声在沉重地叩击大地!那时候,他才真算承认父亲并没有委屈他,他的确胆小,没用,上不了台盘,他实在恨自己了!
终于,绿色的指针指在了二十三时,他按下了信号机的按钮,短短长短,他的手指直哆嗦。头一遍的长短节奏大概不那么准确,他连着发了三次信号,然后把信号机靠近耳边听着。
“沙——”除了一片沙沙的噪音什么也没有,他侧脸对不远的大陈望去,大陈也正在看他,他摇摇头。
短短长短,他又按了一遍,等了半天仍旧没有回音,他紧绷的神经有点儿松懈下来,一股强烈的怀疑占满了心头。
“徐邦呈该不会和我们开了一个‘买空卖空’的大玩笑吧?”
突然,信号机嘟地响了一下,一阵令人晕眩的心跳使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嘟——嘟——嘟嘟”,强烈的回答讯号连续而准确地叫出了预定的节奏。
山下不远的地方,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光点儿,闪了一下就熄灭了,两秒钟后又再次出现,他看见大陈的手电筒也亮了,和对方一明一灭地呼应起来。
就是那一瞬间,一生的悔恨就是在那一瞬间铸成了。他为什么偏偏就忘记了防备着徐邦呈呢,为什么要那么紧张,以至于脑子里只剩下了一根弦,只等着和从黑暗中上来的那群越境特务开打呢?当他的后脑勺突然被轰地猛击了一下的时候,他差一点蒙过去,在徐邦呈打完他之后一跃而起,向前鼠窜的刹那间,他大概只是凭了一股下意识的反应,才不顾一切地横扑出去,抱住徐邦呈的双腿的。他用力太猛了,徐邦呈一屁股坐在地上,两个人又争着跳起来,他趁徐邦呈重心未稳,猛一个直冲拳打过去,可这一拳又太慌了,虽然打在他的脸上,却仿佛很虚飘,徐邦呈竟乘势向后一倒,顺着北坡飞快地滚了下去。他这才拼命抽出手枪,向下连击了四枪!枪声在寂静的山野里震耳欲聋!
那一切都不过是在几秒钟之内发生的、过去的。等到大陈扑过来,用力拉住他的胳膊,他全身的血管几乎要炸开了。
“怎么回事!”大陈已经不是平时的大陈了,他像一头怒吼的狮子!
“跑了,他跑了!”他觉得胸口喘得说不出话来。
猝然,周围天地间刷地亮起来,如同白昼一般,山下,不知多少部探照灯一起射向山顶,他们的眼前一片雪白,往北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北面山下喧声大作,许多人在粗声叫喊。紧接着,一片密集的自动步枪子弹带着虚飘的哨音,高高地掠过头顶,枪声中混杂着疯狂的狗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