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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红走进病房,赵波那双特工一样的眼睛就一直盯着她。

蒋红坐在床边,犹豫片刻说:“医生说你只剩一两个小时了,我本不想告诉你的,又怕你有什么话要留下。”

赵波微微一笑,说:“我没什么可说的。”

蒋红说:“我尊重你的个性,但我跟你二十年了,你总不能让我对你一无所知吧?你放心,你告诉我,即使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也不会怪你的。我只要知道就行了。”

赵波说:“我不说,看你有什么办法!你死了这个心吧。”赵波说完,把眼睛和嘴闭上。随蒋红怎么哭怎么说,他就是不睁眼睛,不说话。

在一阵激烈的呕吐和喘气后,赵波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赵波的嘴角挂着一丝只有蒋红才能看出来的笑意。蒋红被赵波最后的笑容激怒了。她看着赵波的遗体,突然灵机一动,擦干眼泪,冲到医生办公室,要求医生对赵波的尸体进行解剖。她说:“我一定要知道他到底干了什么!”在蒋红的鼓动下,医生把赵波的尸体拖进尸体解剖室。

医生剥光赵波的衣服,说:“哇,你丈夫有包皮!”

蒋红说:“这我知道,我要知道我不知道的。”

在蒋红如饥似渴的目光中,医生挥舞着手中的手术刀十分熟练地解剖赵波的尸体。赵波的五脏还冒着热气。

医生说:“他有糖尿病?”

蒋红说:“这我知道。我要知道他到底瞒着我干了什么,我要知道他的隐私!”

医生说:“别急,别急,会找到的。”

医生从赵波身上取下一块块标本,放在显微镜下,仔细研读。

医生突然说:“哇,你丈夫有过性病?”

蒋红说:“真的?他有性病?什么性病?什么时候有的?”

医生又从赵波身上取下几块标本,在显微镜下看了半天,说:“天哪,他有过三次性病,都做过治疗!第一次大概是1997年6月,是淋病。第二次是1999年10月,还是淋病。第三次大概是2001年11月,是梅毒!”

蒋红拍了一下赵波的屁股说:“怪不得要瞒着我!怎么样?我知道了吧,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我说我一定会知道的!”蒋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她对医生说:“继续找,继续找,好戏还在后头呢!”

天净沙

我十八岁时,正在安徽读高中。于红梅当时十七岁,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有一天学校组织我们上山采茶,于红梅和我分在一组。我和于红梅虽然同学三年,但平时很少说话,所以刚开始我们都只顾采茶,一言不发。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于红梅突然指着山顶上的那座寺庙问我:“你到那里玩过吗?”我说:“没有。”她又指着山脚下的那座监狱问我:“你到那里玩过吗?”我说:“没有。”她又问:“你知道为什么把庙和监狱建在一座山上吗?”我一时语塞。虽说我一直知道这座庙和这座监狱,也知道是唐代吴世贞建的,但从没想过为什么把它们建在一座山上,于红梅这么一问我倒觉得有点好奇,我说:“为什么?”她说:“人犯了罪,怎么办?”我说:“坐牢。”她说:“你只说对了一半,人犯了罪,除了坐牢,还可以逃。”我说:“逃?往哪儿逃?”她说:“逃到庙里。古人犯了罪,为了逃避惩罚,常常跑到庙里做和尚或者尼姑,吴世贞把庙和监狱建在一座山上,就是告诉人们,人犯了罪,除了坐牢,还可以往庙里逃。”我豁然开朗,对于红梅佩服不已,到底是学习委员,看问题就是有深度。于红梅用手捋了一下刘海,说:“你如果犯了罪,是坐牢,还是逃到庙里去?”我说:“我不会犯罪,我怎么会犯罪。”她笑道:“假设,假设你犯了罪?”我说:“假设我犯了罪,我宁愿坐牢绝不做和尚。”她很惊讶:“为什么?”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死活不做和尚。”她笑,我也笑。后来我们就围绕这个话题讨论,她坚持一个人犯了罪应该逃到庙里去,我坚持一个人犯了罪应该坐牢,但我们都只有论点,没有论据,所以谁也说服不了谁。直到山下监狱的铃声响起,我们才发觉同学们都不见了,山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们赶紧向山下奔去。

山上空荡荡的,可以清晰地听到我和于红梅的喘气声。我们走到一个缺口,缺口前面有一个大约两米深的坑,我看看周围没有其他路可走,就纵身跳了下去。我正要往山下走,听见于红梅在后面说:“哎,你就这样走了?”我掉头一看,于红梅正站在坑顶上。我想她一定是不敢往下跳才叫我的,就张开双臂做出接应她的姿势。于红梅蹲下身子晃动双臂做了一个立定跳远的预跳动作,但她向下跳时却把整个人向我掼过来,我抱住她滚倒在地上。奇怪的是我们都没有爬起来,我们面对面躺在坑底,我望着她,她也望着我。我的目光掠过于红梅起伏的胸部时,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我知道这个念头不好,但我无法克制。我浑身燥热,呼吸急促,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于红梅的鼻子。她说:“干什么?”也伸手捏了一下我的鼻子,我又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她又伸手捏了一下我的鼻子。就这样我们来回捏对方的鼻子。后来我又用手捏她的腰,她就抱着腰笑得不行,她笑完之后也用手捏我的腰,她捏我腰的时候我猛地扑到她身上,她拼命挣扎,我亲她,用手解她的衣扣,她一边说:“不要,不要!”一边推搡我,后来她不挣扎了,有一刻好像还搂紧了我,我就做了那件事。做完后我才知道自己做了傻事,我连说:“对不起,对不起。”于红梅起先不说话,望着天空发呆,我把她扶起来的时候,她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得我头皮发麻手足无措。她说:“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我说:“我知道,我知道。”她突然指着山顶上的寺庙对我说:“你必须到庙里坐一夜,作为对你的惩罚。你要是不去,我就告诉山下的警察,说你强奸我,让你坐牢。”我大惊,说:“我不去,我不去,我怕。”她说:“你不去,我就到山下告诉警察。”她说着就要往山下走。我说:“我去,我去。”于红梅像押送犯人一样,把我送到庙里。庙里空无一人。见我在庙堂中央盘腿坐下,于红梅才含泪离去。我在庙里度过了人生最恐怖的一个夜晚。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一头雾水走进教室,正好撞见于红梅,于红梅朝我点了一下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后来我和于红梅再也没有说过话。长大后于红梅嫁给了山下派出所的独眼民警,他们常常手挽手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而我从那次事件后则患上了梦游症,不分昼夜地在街上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