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比弗(第5/6页)
“你确定上床前不想撒个尿吗?”琼西有四个孩子,所以这个问题几乎是很自然地问了出 来。
“是的。在你发现我之前,我已经在树林里方便过了。谢谢你让我进来。谢谢你们两 位。”
“噢,得了,”比弗说,一边不安地挪了挪脚,“换了谁都会这 样。”
“也许会,”麦卡锡说,“也许不会。《圣经》上说:‘看哪,我站在这儿敲门。’”外面的风刮得更猛了,整个“墙洞”都在晃动。琼西等着麦卡锡把话说完——他似乎言犹未尽,却忽然把脚放到床上,把盖被拉了上 来。
从琼西床上的什么地方,又响起一个刺耳而持续时间长久的屁。琼西觉得自己再也忍无可忍。在暴风雪即将来临之际,让一位来到你门口的陌生旅人进屋是一回事,而站在一旁听他施放一连串气弹则是另一回 事。
比弗也跟着走了出来,并随手轻轻关上房 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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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西正要开口说话,比弗却摇摇头,将手指压在唇上示意,然后拉着琼西穿过宽敞的房间,来到厨房区,这里是除了后面的工具间之外,离麦卡锡最远的地 方。
“伙计,那家伙要出大事了。”比弗说。在厨房里日光灯的明亮光线下,琼西发现,他的老朋友正忧心忡忡。比弗把手伸进工装裤前面的大口袋里,摸出一根牙签,开始咬起来。用不了三分钟——也就是一位资深烟民抽完一根烟的工夫——他就会把牙签变成一撮非常细小的木屑。琼西不明白比弗的牙齿(或者他的胃)怎么受得了,可他几十年来一直都是这 样。
“我希望你是错的,但是……”琼西摇了摇头,“你这辈子闻过那样的臭屁 吗?”
“没有,”比弗说,“可那家伙远不只是胃有毛病,他还有一大堆其他的问 题。”
“你这是什么意 思?”
“噢,比如说,他以为今天是十一月十一 号。”
琼西不明白比弗在说些什么。十一月十一号是他们挤在亨利的旅行车里抵达这儿的那一天,这是他们这个打猎团体的惯 例。
“比弗,今天是星期三,是十四 号。”
比弗点点头,不由自主地一笑。那根已经变得像一条细线似的牙签从一边嘴角转移到另一边嘴角。“这个我知道。你同样也知道,但是里克呢,却不知道。里克以为今天是主日。”
“比弗,他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不管他说了些什么,他不可能说得太多——炒几个鸡蛋和热一罐汤用不了多长时间。于是比弗开始讲了起来,而琼西则一边听,一边放水准备洗那几个盘子。他不介意出来野营,可他绝对不会像许多男人那样,一旦离开家来到森林,似乎就可以邋里邋遢而满不在 乎。
“他说,他们是星期六来的,想当天打打猎,然后星期天再把屋顶修一修,因为上面有了几处漏缝。他说:‘至少我不用违背安息日不得工作的训诫了。如果在森林里迷了路的话,你唯一必须做的事情就是不让自己发 疯。’”
“没错。”琼西 说。
“我想我不能在法庭上宣誓,说他认为今天是十一号,但是要么今天就是十一号,要么我们可以往后退一个星期,退回到四号,因为他的确认为今天是星期天。而我无法相信他已经在外面晃了十 天。”
琼西也无法相信。不过三天呢?是的,这个他可以相信。“这就解释了他跟我说过的一句话,”琼西说,“他——”
地板“嘎吱”响了一下,两个人都微微一震,并抬眼朝大房尽头那扇紧闭的卧室门看去,但是那儿什么也没有。这里的地板和墙壁常常嘎吱作响,即时风不大的时候也会如此。他们有些难为情地对视了一 眼。
“是呀,我有点神经质了,”比弗说,他可能是看懂了琼西的神色,也可能是看透了琼西脑海中的想法,“伙计,你得承认,他就那样从森林里钻了出来,还真有点儿令人不寒而 栗。”
“是呀,的确是 的。”
“那个屁听起来就像是他屁眼里堵着什么东西,快要被烟给熏死 了。”
比弗说完这话,自己似乎也吃了一惊,他每次说了怪话都是这种表情。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成一团,一边在嘴里模仿着,发出一串叹息般的低沉声音,同时尽力压低嗓门,以免让那可怜的家伙听见,说不准他还没有睡着,会听见并知道他们在笑话他。琼西笑得一发而不可收拾,因为这种宣泄太有必要了——这笑声有些歇斯底里,他弯着腰,笑着,咳着,喘着,眼泪都流了出 来。
最后,比弗拽住他,将他拖出门去。于是,两个人连外套也没有穿,站在越来越厚的雪地上,终于可以放声大笑起来,呼啸的寒风淹没了他们的声 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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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室内时,琼西的手都麻木了,把手伸进热水中洗盘子时几乎感觉不到水的热度。但是笑过之后,他觉得一阵轻松。这时他又担心起彼得和亨利来——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是否能够顺利回 来。
“你刚才说解释了一句话,”比弗说,他开始咬第二根牙签了,“是什么 话?”
“他不知道要下雪了,”琼西回答,他一字一顿,说得很慢,尽量回想着麦卡锡使用的具体字眼,“‘这天气可真是晴朗、微冷。’我想他就是这么说的。不过,如果他听到的预报是十一或十二号的,也就说得过去。因为直到昨天的晚些时候,天气的确晴朗,对 吧?”
“对呀,而且他妈的微冷。”比弗说。他从水槽旁的抽屉里拿出一条印有瓢虫图案的旧毛巾,开始擦盘子。他一边擦,一边看了看对面那扇紧闭的卧室门。“他还说了什 么?”
“他说,他们的营地在基尼 奥。”
“基尼奥?那地方离这儿可是四五十英里。他——”比弗把牙签从嘴里拿出来,看了看上面的牙印,又将牙签另一头塞进嘴里,“哦,我明白 了。”
“是呀。他不可能在一个晚上走那么远,不过,如果他已经出来了三 天——”
“还有四夜,如果他是星期六下午迷路的话,就是四 夜——”
“没错,还有四夜。所以,假设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朝正东方向走的话……”琼西算出的结果是每天十五英里,“我得说,这就有可能 了。”
“但是他怎么会没有冻僵呢?”比弗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耳语了,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穿了厚外套,还有保暖内衣,但是自从万圣节之后,县界以北的所有地方都是零下二十来度。你倒说说看,他怎么会在户外待了四个晚上而没有冻僵。除了脸上那一块之外,甚至都看不出他有被冻伤的痕 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