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危在旦夕(第4/5页)
明楼的枪口顶着阿诚的头,吼道:“说!说错一句,你就完了。”
阿诚直直地跪在雪地里,眼睛里全是红色的血、白色的雪。明楼眼神里全是厉色,王天风已经下楼,踏着碎雪,持枪走近二人。
阿诚耳旁响起了拉枪栓的声音。
“最后一次机会!”明楼说。
安静,绝对的安静。
除了雪落的声音。
资历平在街上跑着,冰雪覆盖住他的面目他快支撑不住了。
他在全力奔跑的瞬间,脚下被一块冰雪绊住,整个人飞出去,摔在冰冷的雪地上。此刻,他离香榭丽舍大街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贵翼在车中突然打了个寒颤。
林副官一激灵,汽车加速飞奔。
他们的汽车离香榭丽舍大街只有一步之遥。
“砰”的一声枪响了!
静。
天地间一片寂静。
静得心碎。
枪声很刺耳!
刺耳到清亮穿云!
贵翼听到了!
资历平听到了!
“砰”的又一声枪响!
刺激到因贵婉而狂奔的每一个人的神经。
一辆汽车像离了弦的“箭”冲向银雾茫茫的世界。
迎面而来的一辆黑色马车,与贵翼的汽车擦肩而过。这辆马车上坐着三个人躺着一具尸体。
阿诚浑身上下挂着冰水,裹着一件大衣。他的脚下是寇荣的尸体。他的身边坐着一声不吭的王天风,对面是脸色阴郁的明楼。
王天风干掉了前来围捕“烟缸”的寇荣。而明楼的“苦肉计”成功骗过了王天风,解救了阿诚。
王天风开始吸烟,狭窄的空间散发出呛人的味道,要在平日里,明楼早就伸手替他把烟给掐了,偏偏那一刻,他视若无睹。
忽然,明楼伸出手去,王天风习惯性地护住香烟,却见明楼的手替阿诚拂掉额上的冰渣。那一刻,他心底已经拟定了一份电文:
“青瓷”出发,完好无损。
“烟缸”已碎。
资历平发了疯一样,向前奔跑。
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从资历平身边划过,一双冷酷且忧伤的眼睛透过马车的窗帘对资历平投出“关注”的一瞥。
资历平感觉到某种异样,他在奔跑中回眸。
马车已经远去。
马车上的人,戴着厚厚的棉帽,围着厚厚的围脖,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火柴,他在马车里点燃一支火柴,焚烧一张照片,黑暗中,一滴眼泪落在火头上,嘀嗒一声。
资历平跑到香榭丽舍大街,减缓了速度。
他的面目被冰雪覆盖,他爬到墙根,偷眼望去。
他看见一地鲜血!
贵翼扑倒在冰雪中,哭着抱起贵婉,她的身体大约还是热的,有温度的尸体让贵翼痛不欲生。他撕心裂肺地喊着,妹妹。
他紧紧地裹住贵婉,他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温暖她,把她给暖回来。贵婉的眉心被一颗子弹炸裂,面目全非,血涂两颊,贵翼用自己的袖子不停地替她擦拭着血迹。
林副官想上前帮忙,被贵翼喝止。
贵翼流着泪说,贵婉爱美。
他噙着一窝眼泪把贵婉的头埋在自己怀抱里。
他说,都别过来,谁过来我杀了谁!
看到这一切的资历平,顺着墙根站起来,悲从中来,他竭力捂住嘴,泣不成声。
有时候回忆的画面比死亡的画面更具杀伤力。
贵翼很安静地听着资历平讲述的故事,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插嘴,唯恐断了资历平的思绪,唯恐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他对过去事情的分析和判断。
直到资历平讲述贵婉之死,贵翼的悲伤被资历平戳得满心窟窿。
林副官给他们泡了一壶西湖龙井,汤色碧绿,茶香袅袅,似乎提醒着两兄弟,事情已经过去了。
“你是怎么找到陷害贵婉的人的?”贵翼问。
“我回来以后,照贵婉的吩咐,去了一趟麦特赫司脱路……具体情况,请您原谅,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各自政治立场不同。”资历平平静地说,“说实话,我来找你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如果我不是亲眼目睹你们兄妹情深……原谅我实话实说,我就是来‘赌’贵军门肯抛下政党之见,来替亲人报仇雪恨的。”
贵翼没说话,他拿起紫砂壶给资历平斟茶,林副官敏捷地上前想接过贵翼手上的紫砂壶,贵翼轻轻摆手,一抬手示意资历平品茶。
“西湖的龙井,宜兴的紫砂,甘鲜醇和,你尝尝。”
资历平端起茶杯来喝。
“‘茶杯’死得很惨……”
资历平被一口茶呛到了。
“你送给我的四个皮箱里,其中有一个就是‘茶杯’,你自己画的。那女人是谁?”
“她是冒充的秦太太。”资历平稳住了心神,说,“我从巴黎回到上海,发现我的房*然间换人了。而且,她根本不知道我是她的房客。她自称是秦太太,在医院做护士的工作。”
“你跟踪她了?”
“对。我发现她是侦缉处的特务,更让我吃惊的是,跟她秘密会谈的接头人,竟然是我二哥资历安。他原来跟家里人说,自己在政府部门工作,其实,他是上海警备司令部侦缉处二科的科长。
“他的工作,就是破获地下党的秘密机关,抓捕地下党,并予以秘密处决。
“我很担心秦太太一家的安危,通过原来在工部局认识的两个朋友,打听到了秦太太一家被关押在侦缉处的地牢里。说他夫妇是重犯,很难一见。但是,他们的女儿妞妞关押在优待室,可以想想办法。”
贵翼明白,资历平所说的“想想办法”,就是去“干一票”。
“我很久没做那一行了。为了救妞妞,我做足了准备,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伪造了特别通行证,冒充一名狱警,把妞妞给带回了‘人间’。
“我救了妞妞,一下捅了‘马蜂窝’,资历安开始注意到了我,放出鹰犬来,四处狂吠。
“我也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资历安身上,我发现了更大的秘密。
“‘烟缸’复活了。”
“什么意思?”贵翼问。
“原先我大哥和贵婉租住的房子,住进了一个陌生女人,她穿着跟贵婉很相似的衣服,去贵婉常去的咖啡馆喝咖啡。我趁她不在的时候,偷偷进屋去看了看,房间里的摆设都跟贵婉在的时候一模一样,最令人感到阴森可怖的是,这个‘贵婉’隔三岔五地去假‘秦太太’家打麻将。我假扮成邮递员进去送‘信’,要了杯茶水喝,我看见他们——就像从前一样,一屋四个人,全是改头换面的特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