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4/4页)
“这是我从陈浮坟里挖出来的,当年给她入殓时,法医忽视了手指,把这东西当成普通饰物随她草草下葬了。”
扭下红宝石,蘸蘸印泥,在白纸上印下一个篆体的“风筝”:“老郑,你的真实姓名我已经查到,只是……”看着郑耀先,老钱痛不欲生,“.…..你还有其它要求么?组织上会尽量满足你。”
“不用为难了,这行儿的规矩我懂,能否恢复身份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掏出火车票递给老钱,这是一张张慢车硬座的换乘票。可怜的老钱,为了省下那为数不多的费用,硬生嚼着干粮从四川一站站捱到北京,“替我报了吧,回头用这钱给老陆他们立座碑。活着的人有无身份并不重要,可牺牲的,怎么也该让后人知道:他们到底是为了谁?”
紧紧拥抱住郑耀先,顷刻间,他的泪水便湿透那破旧单薄的衣衫……
“待我百年后,希望组织能将我和他们葬一起,有没有墓碑都行,我……我想他们……”
“我明白……我明白……我一定替你办到……”
郑耀先为破获“影子”一案,足足花费了三十三年,至始至终他也未能恢复真实身份。但他无怨无悔,因为这是他的职责—— 一名优秀的特工,必须要恪守的职责。
韩冰等人均已故去,在他们身上留下的诸多疑点,也只能成为历史之谜,不可能,也没必要再去挖掘。“这辈子,有好多秘密都解不开了……不解了,就这样吧,人死为大,即使弄清了又有什么意义?”老钱对身边工作人员说道,“还是让活着的人,别再留有遗憾了……”
两名中央警卫团的战士,行正步迈出天安门城楼,跨过金水桥,来到天安门广场。在朝阳初现的清晨,于嘹亮的国歌声中,振臂一挥,将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冉冉升起……
一缕秋风飒爽,满头华发的郑耀先,在晓武的搀扶下,目视那迎风招展的国旗,露出欣慰的笑容。随着国歌响起,他挺胸抬头,迎着和煦温暖的金色阳光,缓缓抬起手臂,向旗杆顶端的国旗庄严地敬个军礼……
“我这一生,再也没有遗憾了,和那些牺牲同志相比,至少我看到了这面红旗。对于一个隐秘战线的老兵来说,维护了至高无上的国家利益,这就是他个人的最高荣誉……”
1979年11月1日下午13时18分,从天安门广场归来的郑耀先,因呕血突然晕倒在招待所,就此被立刻送往医院急救。当晚19时14分,一份有关郑耀先晚期胃癌的诊断报告,递交到某部首长的办公桌上。望着那无情的字眼,老钱挥泪如雨几欲昏厥,他默念着郑耀先的名字,然而接下来说得最多的,就只有“对不起”这三个字。
20点18分,昏迷不醒的郑耀先,被医护人员积极抢救……
21点18分,昏迷不醒的郑耀先,被医护人员尽力抢救……
22点18分,昏迷不醒的郑耀先,在抢救中……
23点18分,郑耀先仍处于昏迷……
零时18分,郑耀先永远停止了呼吸……
他是带着笑容走的,作为一名隐秘战线上的老兵,他已无怨无悔。其生前贵为少将,死后却身无长物,唯一能留给后人的,也只有那份对待事业的执著。
他是一个神话,是供情报界后生晚辈共同瞻仰的神话;他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所有危害国家安全的阴谋行径,在他面前终将退避三舍;他是一个令人津津乐道的故事,传颂这个故事的人,永远将其奉之为特工之王。
三个月后,1980年初春,在山城市火葬场的骨灰保存间,多了一口崭新的骨灰盒。上面没有名字,没有照片,谁也不知道它的来历,只是在清明那一天,一个从北京赶来的瘸子,抱着它走到江边,悄悄的,将骨灰撒进涛涛江水……
四个月后,一个姓文的归国华侨,在山城公墓荷香坟前摆上一束万寿菊,拜了几拜,然后走到江边,停在袁宝儿当年罹难的礁石旁。
他四下看了看,随手从石下摸出一件油布包。揭开包裹的防水布,看看油漆斑驳的改装电台,又从一旁找出残破不堪的密码本。翻了翻,一枚持有特殊锯齿的邮票,被他捏在手中。点点头将邮票翻转,背面映出清晰的小字:“风筝”,系原保密局少将处长郑耀先……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