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来历不明的蛋(第3/5页)

当时有街道办的青年点,相当于小便利店,卖些杂货之类的商品,待业青年可以去那儿实习,什么时候找到工作了什么时候走人,张保庆也不愿意去,怕被人笑话。表舅心里边这个火啊!一看见他气就不打一处来,成天除了打就是骂,越看他越不顺眼。张保庆耍滚刀肉:“反正我是你亲儿子,你横不能把我打死,打死我你不绝户了?”真应了那句话——仇成父子,债转夫妻!

不过实话实说,总待在家里也不好受,张保庆吃饱喝足了无所事事,骑上自行车到处溜达,东逛逛西逛逛,瞧个新鲜凑个热闹。平时他最喜欢去公园听野书,公园有一位“撂地”说野书的高五爷,不为挣钱,而是有这个瘾头,就好这个。只要赶上天气好,风和日丽的,拎上马扎带上茶水,往路边这么一坐,跟前摆个小木头桌子,“啪”的一声醒木一摔,这就开书了。他没拜过师没学过艺,东拼西凑、信口开河。不过说得可是真好,满口方言、土语、俏皮话,一嘴的人物典故带脏字,兴起处眉飞色舞、唾沫横飞。什么时候都有十多个闲人围上来听,还真有不少捧臭脚凑热闹的。张保庆爱听他说汉高祖刘邦,为什么呢?刘邦当年和他张保庆一样什么都不是,要什么没什么,也什么都不干,成天混吃等死,然而到后来斩白蛇、赋大风,亡秦灭楚当上了开国皇帝。张保庆听入了迷,心下寻思:“汉高祖刘邦先斩白蛇后成大业,我几时也斩这么一条白蛇?”他成天这么胡思乱想,干什么什么不行,吃什么什么没够,把我表舅气得拿了铁锹追着他满街打。表舅在后边追,张保庆在前边跑,来来回回几条胡同都转遍了,跟走马灯似的满世界这么一跑,周围邻居都说这爷儿俩绝对是前世的冤家对头。表舅妈怕张保庆跟不三不四的社会小青年混,也担心表舅气大伤身,思来想去实在是没辙了,只好打发张保庆去长白山投奔他四舅爷,在东北住上一段时间,等家里给他找到合适的工作再回来。怎知张保庆这一去,却在深山老林中捡了个意想不到的东西,引出一桩“天坑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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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边说到张保庆吃不得苦受不得累,不认头在工厂翻砂,给安排了饭庄子的学徒又死活不愿意去,成天的东游西逛,除了跟几个半大小子胡闹就是上公园里听书,没个正经事儿,还总觉得自己非池中之物,有朝一日必定飞黄腾达。表舅两口子实在没办法了,横不能让他胡混下去,那指不定闯出什么祸来,只好打发他去长白山四舅爷家住上一阵子。书要简言,咱们先不提后话,接着说张保庆去了东北长白山。他投奔的四舅爷是个老猎户,住在大山下的屯子里,周围全是原始森林。张保庆让这白山黑水之间的景色美得五迷三道,感觉喘气都比城市舒畅,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舒坦。这屯子不大,仅有这么十几户人家。四舅爷和四舅奶老两口子过日子,虽说衣食无忧,但是四舅爷打了一辈子的猎,至今舍不得放下猎枪,隔三差五带张保庆上山钻林子,打山鸡套兔子。张保庆心都玩儿野了,六匹骡子八匹马也别想拉他回家。有这么一天,晴空万里,四舅爷牵出几条猎狗,背上猎枪和铁笼子,招呼张保庆跟他到山里捉“大叶子”。张保庆听说要上山,还带了猎狗,心下十分兴奋,却不知四舅爷所说的“大叶子”是个什么东西,树上长的?

四舅爷告诉他,“大叶子”是东北的土话,说的是林貂,这东西蹿高纵矮最擅爬树,整天待在树上,打老远一看如同一片硕大的树叶,因此得名。林貂属于“皮兽”,别的皮兽比如狐狸、黄鼠狼什么的,肉臊吃不得,唯独皮毛值钱。林貂却不一样,不仅皮毛值钱,肉也好吃,两样全占了。东北的貂皮有两种,头一种是河里的水貂,虽然也挺值钱,却不及栖息在山林中的紫貂“大叶子”。它的皮称为“裘王”,仅在东北长白山以及新疆阿尔泰山的针阔叶混交森林中才有,别处根本没有。而且林貂狡诈凶残,极难捕捉。首先它居无定所,没有固定的窝巢;其次下不了夹子,因为林貂嗅觉灵敏,可以很远处闻到兽夹上有人的气味,况且摸不准它的行动路线,夹子无从下起;再一个不能用枪打,林貂不过一尺多长,猎枪一打一大片铁砂子,一枪打花了皮子,那就不值钱了。由于很难捉到活的,应了那句话——物以稀为贵。说林貂的皮子值钱,因为有三件好处,别的东西还真及不上它。先说头一件,东北那地方,冬天零下三四十度很正常,天寒地冻,一口唾沫吐出来,砸到地上就是个冰疙瘩。可是话说回来,气温再低,不刮风就不会觉得冷,一旦刮起卷雪的白毛风,呼啸的狂风嗷嗷怪叫,往人身上钻,又像刀又像箭,任你穿多厚的皮袄也不顶用,一阵风就吹透了。可如果有一件紫貂皮的衣服,那风刮到身上不但不冷,反而是越刮越暖和,这是头一个好处;二一个是“雪落皮毛雪自消”,鹅毛大雪落到貂皮袄上立即融化,不会留下半点儿痕迹;三一个叫“雨落皮毛毛不湿”,林貂皮毛油脂丰富,从河里钻出来抖一抖身子即干,因此下雨打不湿,你可以拿它当雨衣穿,进屋抖两下就干了。当然了,这仅仅是个比喻,可没见有下雨天穿件貂皮上外边转悠的。如果做一件皮袄,至少要十来张大叶子皮,在旧时来说,林貂皮袄千金难得,不是王爷都穿不起。如今打猎的少了,但林貂的习性却未曾改变,极不好找,碰巧逮住一只做成貂皮围脖,抵得过寻常猎户一年的进项!其实“大叶子”一词不仅是土话,也是关外土匪的黑话,叶子指衣服,换叶子是换衣服,黄叶子是黄鼠狼皮,这大叶子就是指最贵的林貂皮,不然怎么称得上“大”呢?

关外又有“三大穷”之说,哪三样儿呢?肩上扛铁筒、桌上码城墙、床上点烟囱。“肩上扛铁筒”指扛猎枪钻老林子的猎人,这是三大穷的头一穷。其余两个容易理解,桌上码城墙,那是打牌赌博,十赌九输,有多少家产也得赌穷了。床上点烟囱指抽大烟,那也是坑家败产的无底洞,有多少钱都不够往里扔的。那为什么打猎的占头一穷呢?皆因打猎的看天吃饭,野兽乃是过路财神,今天该你有收获,举起枪来弹无虚发,如若不该你打着东西,怎么打你也打不着,扛上枪筒子转悠一天,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全凭运气。再者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打猎是杀生,干这一行不合天道,没有因为打猎发财的。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林貂不好逮,否则打猎的不至于这么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