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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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被杀了。一个是数学老师,另一个是体育老师。我两次遭遇了人的死亡,况且这次是亲眼目睹活生生的人在眼前死去。

不用说,学生们陷入恐慌,有的哭了起来。比起那些哭泣的学生,更让我吃惊的,是很多学生想看尸体。除了部分学生,学校让其他人回家,但很多人不想离开,老师们都很为难。

大谷的表情比以往更难看了,说话语气严厉,指挥手下的态度也明显变得急躁。他也没料到会发生第二起命案。

在来宾的帐篷里,我和大谷又见面了。这次我不是学校的传声筒,而是作为和事件最相关的人来见他。

我简单向大谷说明了事件的始末。虽然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内容,也只好先简单概括。他果然面露怀疑:“竹井老师参加了射箭社的化装游行?”

“是。”

“这又是怎么回事?”

“和我换了,本来该我扮小丑。”

大谷似乎还摸不着头脑。

于是我向他解释:上午的教职员接力赛结束后,竹井说有事和我商量,提出要互换角色。他说:“你不觉得光是献丑没什么意思吗?既然要玩,那就让学生们大吃一惊。她们都以为扮小丑的是你,如果我们俩换一下,她们一定会目瞪口呆。”

我同意了他提出的游戏—也是为了响应他的活力。

互换角色很简单,因为惠子她们事先叮嘱过,小丑装扮完后,得钻进放在教学楼后面的魔术箱里等着,所以只要在三年级学生表演创编舞时,让竹井扮成小丑,在箱子里等着就行。我替他化了妆,衣服也很合身。我和竹井的脸部轮廓和身材都相似,乍一看还真分不出来。

竹井的乞丐角色自然就由我扮演了。把脸抹脏,穿上破烂衣服,要装成他也不难,只是骗不了和他一起出场的田径社成员。

“你就找个地方藏到最后一刻,临出场前和田径社会合就行,如果被认出来就坦承好了,没准能意外顺利地瞒过去呢。”竹井好像打心底里喜欢这游戏。

就这样,他成功替我扮了小丑。我,大概还有他都没料到,这个游戏会有如此恐怖的结局。

大谷抽了好几根烟听我说完。也许是对当老师的竟会有这种顽童般的行为觉得无语,他的表情很严肃。

“这么说……”他挠挠头,“除了你,谁都不知道扮小丑的是竹井老师?”

“是这样。”

大谷叹了口气,右肘抵在桌上,拳头压住太阳穴,像在抑制头痛:“前岛老师,事情很严重。”

“我知道。”我想说得平静些,脸颊却在颤抖。

大谷低声说:“假如你说的是事实,那么,今天的目标不是竹井老师,而是你。”

我点点头,咕噜一声咽下一口唾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谷有点发呆。

我摇头:“我也不知道,但……”

我瞥了栗原校长一眼。他在隔壁帐篷里无聊地坐着,表情与其说是不高兴,不如说是怅然若失。我决心把以前曾数次险些遭人谋害的事告诉大谷。我对校长说过“再发生什么意外就报警”,现在已经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其实……”我开始叙述,尽可能详细、客观地说了自己差点被人从月台边推下去、在游泳池差点被电死,还有花盆从楼上砸下来这几件事。说话间,当时的恐惧感鲜明地复苏过来,我不禁佩服自己居然能忍到现在才说出来。

大谷也掩饰不住惊讶,听完后责备道:“为什么不早说?那样也许就不会有人丧命了。”他的声音里抑制着急躁。

“很抱歉,我以为也许只是偶然。”我只能这么回答。

“现在说也没什么用了,看来,凶手的目标是你这一点大概错不了。我一件件来了解情况吧,先说化装游行,这是每年的例行活动吗?”

“不,今年是头一次。”

我向大谷解释:每年体育节的最后节目是各社团表演,今年的表演形式是化装游行,这是各社团负责人开会决定的。

“嗯。她们是什么时候定下来让你在化装游行中表演的?”

“确切时间我不知道,我是大约一星期前知道的。”

“让你演小丑也是那时候?”

“是。”

“除了社团成员,应该没人知道表演内容吧?”

“大概是……”我说得模棱两可。

大谷果然追问:“大概?”

“队员可能会告诉自己的好朋友,我扮演小丑一事早已在校园里传开。不光是我,其他老师演什么角色也是众所周知……”

这成了酿成悲剧的原因。凶手大概知道了我要扮小丑,才在大酒瓶里下了毒。再说,若非传得尽人皆知,竹井也不会提出和我换角色。

“大致情况我明白了。这么说谁都有作案的机会,问题在于谁能下毒。体育节期间,那酒瓶放在哪儿?”

“装在魔术箱里,摆在一年级教室后面。至于什么时候放在那儿,这得问射箭社队员。在那之前,应该是放在射箭社活动室里。”

“这么说,有两个时间段可以下毒,一是酒瓶放在活动室的时候,还有就是放在教室后面的时候。”

“关于这个,我注意到有一点很可疑。”

我注意到的是大酒瓶的标签。午休时在射箭社活动室看到的酒瓶分明贴着“越乃寒梅”的标签,而竹井倒下时,滚落在一旁的酒瓶上却贴着完全不同的标签。看来,凶手并非往酒瓶中的水里下毒,而是事先准备好掺毒的酒瓶,伺机掉包。

“又是一个掉包。”大谷一脸认真,“若情况属实,那酒瓶就是在教室后面被换掉的了。时间问题我会去问学生。”然后他用一种窥探我表情的眼神盯着我,声音压得更低了:“关于动机,你能想到什么?有谁恨你吗?”他问得单刀直入。警察一向看什么人说什么话,他大概认为对我已没必要拐弯抹角。

“我自认为一向小心,不去招人恨……”我犹豫着接下来该怎么说,最终还是实话实说,“谁都一样,可能在无意间伤害别人。”

“哦?你真善良呀。”他的话听起来像讽刺,却没让我觉得讨厌。他移开视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去年你是高原阳子的班主任?”

我猛地一怔,心跳加速,惊愕差点表现在脸上。我极力佯装平静,反问道:“她怎么了?上次事件她应该有不在场证明,如果北条的推理正确的话。”这话听起来有点此地无银。

“没错,但她的情况还是很微妙。而且,她并没有你说的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这次自然也不容忽略。我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她是什么样的学生?和你关系如何?”

大谷说得很慢,语气平和,眼睛一直盯着我。我心里充满犹豫和困惑。高原阳子对我来说并不是特别的学生,但自从今年春天她邀我去信州旅行,我却让她在车站空等一场之后,她看我的眼神就和以前明显不同了,像是带着憎恨,有时又像在诉说哀怨。如果把这件事告诉大谷,也许他不会马上就将她和杀人联系在一起,但我不想说。就算她是凶手,我也打算自己解决我和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