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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啊,替我向她问好,她是个好女人。”
“娇安喜欢把时间分成两段,一次连续打半个小时,一段练她的反手拍,一段练她的正手拍。身为她的球伴,例行的顺序刚好倒过来,除非球伴是左撇子,而我不是。”
“原来如此,了解啦。”
“孩子们会去欧克雷家,”她又补上一句,延伸她之前的报告,“他们会吃胖死人的炸薯片,喝蛀坏牙的可乐,看暴力电视,在欧克雷家不卫生的地板上打地铺,如此一来就符合我们两家共同的利益。”
“好啦,谢谢你。”
“不谢。”
莲蓬头又打开,她又开始在头发上涂肥皂。水又关了。
“打完壁球之后,因为今天是星期四,我应该开车回办公室,整理安排狄嘉多先生下星期的行程。”
“照你说的吧。听说他行程满档呢。这么努力,真让我印象深刻。”
扯开浴帘。答应她,从今而后要完全真实无虚。然而,真实不再是潘戴尔的主题,就算以前曾经是。往学校的路上,他唱了整首的“我的目标永无止境”,孩子们认为他是乐疯了。进到自己的店里时,他变成了心醉神迷的陌生客。新颖的蓝色地毯和时髦的家具令他惊叹,还有玛塔玻璃包厢里的休闲区,以及布瑞斯维特肖像周围闪亮的新相框。到底是谁做的?是我。他很高兴地闻到玛塔的咖啡香味从楼上会客厅传下来,也很高兴看见一份学生反抗运动的新报告出现在他办公桌的抽屉里。十点钟,门铃已带着鼓舞的气氛响起。
首先吸引他注意的是美国代办和他苍白的武官。代办是来试穿他简称为“燕尾”的晚宴外套。他那辆防弹的林肯“大陆”就停在店外,开车的是个理平头、不苟言笑的司机。代办是个滑稽富有的波士顿人,一辈子都在读普鲁斯特和玩槌球,话题是恼人的美国家庭感恩节烤肉会与放烟火,这也是让露伊莎烦恼一整年的问题。
“我们没有更文明的选择,麦可。”代办坚持用他拉长尾音的风雅声调说话。潘戴尔正在领子上用粉笔做记号。
“没错。”苍白的武官说。
“我们要么就把他们当成家里驯养的成年人,要么就说他们是我们不能信任的坏孩子。”
“没错。”苍白的武官又说。
“人要自重。我如果不相信这个,就不会把最美好的岁月浪费在这出外交喜剧里。”
“我们是不是能把手臂稍微弯起来,到中间有记号的这里,先生。”潘戴尔低声说,把手掌边缘放在代办弯曲的胳膊肘上。
“军方会恨我们。”武官说。
“哈瑞,领子是不是有点凸出来?我觉得像女人的胸部。你不觉得吗,麦可?”
“只要烫一烫就再也不会有问题,先生。”
“我觉得很好看。”苍白的武官说。
“我们袖子的长度,先生?这么长,还是稍微短一点?”
“我很犹豫。”代办说。
“对军方还是对袖子?”武官说。
代办挥挥手腕,一面带着批评的眼光看着。
“这样很好,哈瑞,就这样吧。麦可,我一点都不怀疑,如果安孔丘上的那些小伙子为所欲为,我们就会看到五千人穿着战斗服排在路边,每个人都在装甲运兵车里跳进跳出。”
武官咧嘴大笑。
潘戴尔让代办侧身,好让他更清楚地欣赏背面。
“还有我们外套的长度,先生,全长?稍微长一点,还是我们觉得现在这样就很满意了?”“哈瑞,我们很满意,太完美了。原谅我,今天有点儿心不在焉。我们正努力避免另一场战争。”
“先生,对于你的努力,我相信我们都希望你成功。”潘戴尔诚心诚意地说。代办和他的武官轻快走下楼梯,理平头的司机大摇大摆地随侍在侧。
他等不及要他们离开。欢庆丰收的合唱在耳边回旋,他发狂似的在裁缝小册隐秘的后页里振笔疾书。
依美国代办之见,美国军方与外交人员之间的摩擦,已达一触即发的紧张阶段。争论的焦点是,一旦学生发起暴动,应该如何处理。依据代办的说法,他在完全秘密的情况下,对消息来源说……
他们告诉他的是什么?渣滓残屑。他听见什么?天国乐音。而这还只是预演而已。
“山裘先生,”潘戴尔大叫,愉快地张开手臂,“好久不见,先生。卢可罗先生,真是太荣幸了。玛塔,还不快设宴欢迎!”
山裘是整形外科医师,拥有好几艘游艇,和一个他恨之入骨的有钱老婆。卢可罗是前程似锦的发型设计师。两人都从布宜诺斯艾利斯来。上回是为了到欧洲穿的附双排扣背心马海毛呢西装。这一回,我们正好需要有件游艇上穿的晚宴外套。
“家门前一片宁静,呃?”潘戴尔问,在楼上小饮一杯时,很技巧地带出话题,“完全没有任何大动乱?我就常说,南美洲是惟一一个你替某位先生在这星期裁了西装,下星期还能看见他穿上身的地方。”
没有大动乱,他们咯咯笑地证实。
“可是哈瑞啊,你有没有听说过我们总统对你们总统说什么吗,在他们以为没有别人在听的时候?”
潘戴尔没听说过。
“有三个总统一起坐在一个房间里,对吧?巴拿马、阿根廷和秘鲁。‘好啦,’巴拿马总统说,‘你们这两个小子倒好,都已经选上第二任了,可是巴拿马宪法禁止连任,这一点儿都不公平。’所以我们的总统转头说:‘喔,我的天哪,可能是因为你只能做一次的事我都能做两次吧!’然后秘鲁总统说……”
可是潘戴尔没听见秘鲁总统说了什么。天堂乐音又在耳边响起,他尽本分地偷偷摸摸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亲日的巴拿马总统想延展权势到21世纪,这是狡诈伪善的艾尔尼·狄嘉多,对他信赖的私人秘书与不可或缺的助理透露的消息。秘书名唤露伊莎,又称露。
“反对派阵营那些混蛋,昨天晚上竟然有个女人在会议上甩了我一个耳光。”立法议会的胡安·卡罗斯这么宣称。潘戴尔正用粉笔在他的日间西装肩膀上做记号。“这辈子从来没见过那婊子。从人群里走出来,微笑着朝我跑来。电视摄影机,报纸。我知道的下一件事就是她狠狠打了我一拳。我应该怎么办?在摄影机面前打回去吗?胡安·卡罗斯,打女人的男人?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他们就会说我是娘娘腔。你知道我怎么做吗?”
“我想不出来”——检查背心,再多添一英寸,对应胡安·卡罗斯财富的进一步累积。“吻她的嘴。把我的舌头伸进她肮脏的喉咙,像猪一样喘气。他们爱死我了。”
潘戴尔目眩神迷。潘戴尔欣羡得飘飘然。